陆先生却以为他是心虚了，自己站起来走到他面前，忍着气说：“我到现在还厚颜留在崔家，却只是为了见大公这一面的。”他眉间隐隐浮上一层躁意，不客气地质问：“当初我教你的时候，可曾有不尽心的地方？你读书三天打渔两天晒网，我可有哪回少了规劝、教训你？还是少了给你布置功课，督促你背书？”

    反正只是木条和纸糊的，费用不，不用时收库里，也不妨碍别人。

    陆先生此时已在厅里自斟自饮地等着他了。见他门，便撩起朝门儿张了一张，一张四旬年纪，眉间川纹，削瘦得显骨的小方脸，淡淡地说：“原来是崔案首来了，有失远迎。”

    他简直是咬牙切齿地说：“先前人都说我不会教学，耽搁神童，我还自忖着曾教过你些个洒扫心田杂思的工夫，于你念书作文能有些用。如今才知，原来世人说得倒对，我教的那些全然不曾记在你心上……”

    他暗暗摇，先安抚对方：“先生息怒，从前的我年纪尚小，不懂得……”

    他说了这一串，见崔燮似懂未懂的，不觉脸又黑了几分，直问：“当初我教你《大学》时，是如何跟你讲格致之的？朱答吴晦叔这些话，你都忘到脑后去了么？格致之前当先习涵养践履，而后能澄清纷杂之心，专务学问！”

    他吩咐崔良栋先送匠人回去，明天白天再过来量走廊、大门，定制带窗的纸廊。他自己则换了一青直，上方巾去前院见陆先生。

    陆先生的脸又黑了一层，脸上的肌微微抖动，抑着激动说：“我应崔大人请托在这家里教书，从大公你，到二公、三公，连蒙书都教了

    陆先生低哼了一声，撂酒杯：“崔案首读书穷理，致知务行，什么学问都是自家灵心领会得的。又何须来看我这徒有虚名、误人弟的先生？”

    他能清楚地觉到，这个本并没有什么过目不忘、思维速度超凡的资质。自己现在这个程度还是多亏前世念的十几年书，掌握的各学习方法和辨证思维，也多亏了有盘金手指，让他不用担心近视，天天都能复习到半夜。

    他事前真的想不到，来见前先生一面倒像见了分手多年的女朋友，还要听这略显哀怨的抱怨。

    陆先生：“我又教了你什么了？我就算教你些孝悌诚敬之实，诗书礼乐之文，从一事一间略讲些义理之所在，也没能教你懂得涵养践履之功，是我这先生无能。”

上半透明的窗纸，他坐在里不就能欣赏阁外的景致了？要是从门接一条不透风的纸廊去，让人在里面推着老太爷走一走，他的心或许也能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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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燮门便拱手歉：“本该早些来拜见先生的，只是回家之后一向事务繁多，直到如今才工夫。”

    崔燮的手晾在空中，尴尬地说：“早年多蒙先生教导……”

    不是不记得，只是学过的那个人不是他。崔燮倒退了几步，不忍心看陆先生。

    不过陆先生这么理直气壮，说不定当初也未必真的想要耽误崔燮？毕竟这位先生接手原也才两年……

    他得跟崔燮想象中不大相同，人有儿黑，眉又皱着，就显得脸似有些沉，上萦绕着一孤独，不大合群。

    崔燮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