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月不是贪图享乐之人，一日之中吃喝玩乐的时间极少，突然心血来叫他泛舟，一定是有事了。

    乘月坐到他旁，靠在他肩上：就是看天气极好，想着你我二人每日都忙忙碌碌的，都没空看看开，听听鸟叫，便想着来泛舟啦。

    谢澹伸臂揽住她，陛日理万机，虽为九五至尊，时间却都不是自己的，实在是不由己，辛苦之至。

    乘月拉住他手，是啊，有时候觉着若我不是皇帝，你也不是帝君，咱们就一对平凡的妻夫，倒也很好。

    谢澹不声，乘月抬看他，只觉得他似乎又清减了些，也有微微的青翳，气明显不佳。

    后人多了，事儿自然也多了。她知谢澹是殚竭虑的，即便派再多人给他帮忙，他也绝不会偷懒放心中担的。

    她抬手了他，若有所思：若我不是皇帝，你也不会中北狄人的毒箭了。

    谢澹仍旧不声，小舟晃晃悠悠地行了几丈去，他才幽幽地：人各有命，臣这条命，注定是要为陛牺牲，为大晏牺牲的。

    你说什么！乘月上住他，总说什么生啊死的，朕可真要生气了。

    他对她轻轻地笑，顺势亲了亲她指尖，皎皎恕罪，是臣唐突了。

    她心里莫名地难过，环住他腰，脸在他颈窝用力蹭了几。

    来时她特意卸了帝王冠冕和满珠翠，这会儿仅在发间了一支金镶玉的步摇，撒起来的神态，就是个年轻烂漫的小娘。

    他侧看她，不自禁地吻了吻她发，又将脸往她发间埋了埋。

    无论何时何地见到她，他都能觉到同样的怦然心动。

    不论她是在上、冷静疏离的帝王，还是这个贴着他亲昵无间的小娘，他都一样珍重喜。

    天碧蓝如洗，风和煦，意袭人，他希望这一刻永远不要终结。

    澹，听说你母亲与父亲曾是一对神仙眷侣？那她与现在你家中那两个叔叔，关系如何？乘月突然问。

    谢澹的父亲去世得早，后来谢淳又娶了两个郎君回家，只是那两人颇为低调，几乎没听说过他俩的传闻。

    谢澹不知她为何突然问这个，但还是认真答：那两位叔父，都是母亲娶回来理庶务的罢了。平日里母亲忙于政事，少在后院停留，连我都很少见到她。

    他笑了笑，人人都说河间谢氏，惊才绝艳，可只有一，据说谢家的人一辈都只有一个铭心刻骨之人，遇不上倒也罢了，遇上了，便可为之生，为之死，把其余一切全都抛听说父亲在世时，母亲虽喜他知书达理，可又嫌他太过敛，不够识趣，两人只能算得上相敬如宾，并不是什么神仙眷侣。若母亲的心思，她应当是想要一个又斯文又烈、文武双全之人，可这样的人儿，上哪儿去找呢？

    不知那位江南的匪首到底是怎样的人，竟然能让一贯稳重的谢淳都迷失了心窍。

    乘月了气，刚想开跟谢澹说谢淳一事，突然听见后划船的小侍喊了一声：什么人！

    谢澹转瞬间便已将乘月护在怀里，待看清了远那人，才放心来，缓缓松开了怀抱，陛莫惊，那是裴嘉梁裴侍君。

    首辅裴肃清的儿？

    乘月顺着谢澹的目光看过去，只见小舟前方的湖岸边蹲着个人，几乎是半趴在地上的，面前大石块上铺着宣纸画笔。

    这边已然了一阵，裴嘉梁却还浑然不觉，投地画个不停。

    谢澹微微摇，轻声对乘月：裴侍君一旦开始画画，就如老僧定，打雷闪电都叫不醒他。

    乘月也摇，毕竟是为了画亭台楼阁才的人。

    裴侍君画的可不止亭台楼阁，山风光，鸟鱼虫，他都画。

    小舟往湖岸驶去，几人了船，在裴嘉梁后站了半天，他都没发现来人了，最后还是谢澹上前，弯腰拍了拍他肩膀，裴嘉梁才猛地醒过神来，噌地一起来叫：帝君！

    两人看着颇为熟稔，谢澹无奈地嗯了一声，又对他：还不见过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