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课间三十分钟，前十五分钟课间，回教室之后的十分钟，徐星延用来整理错题本和课堂笔记。直到快上课了，他才端起保温杯门，向着走廊另一端的开房走去。

    开房对面是理科八班，而给他写过“君住三楼，我住三楼尾，日日思君不见君，盼君来接”的向晚行，正在窗底跟人勾肩搭背，言笑晏晏。

    向晚行这个人好像有八副面孔，对着徐星延总是没没脸没限的欠样；对着他那帮没正形的狐朋狗友呢，又是吊儿郎当的校园扛把，嬉笑脸；可但凡谁惹着他了，他又立刻化小暴龙，呜啦呜啦地火，非要逮着一决雌雄，幼稚得可以。

    可就是这样翻脸比翻书还快的向晚行，偏偏生了副极好的，红齿白，双瞳剪，嘴角有枚淡淡的小痣，灵动极了。这样的外表太欺骗，他得以披着为非作歹招摇过市。

    向晚行发颜偏浅，天生的，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上初中时他没开，老师还问他是不是营养不良，相熟的同学上哄笑起来，说老师，你是没见过他在徐星延家里一吃三碗饭的饿狗样。向晚行面薄，霎时困窘难当，当着老师面就想扑上去就跟人一决，结果被徐星延不咸不淡地乜了一，又悻悻站好了，只不过脸上仍一副凶态，只恨刀杀不了人。老师还奇了怪了：至于吗？

    而现在向晚行站在窗底，冬天烘烘的光照得他肤几近苍白，半眯着，懒散猫似的，跟人讲话讲得兴起了，竟还摇晃脑起来，背过去了。从徐星延的角度看过去，他发茬儿茸茸的，中间趴一个小发旋，逆时针，明明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景，和什么形容词都搭不上边，徐星延脑中却蓦地浮现“可”二字。

    ——直到向晚行撞在他上。

    人群沉寂半秒，又开始窸窸窣窣地接耳，说什么“敢撞徐星延，没你好果吃”。风浪尖的当事人倒平静，脸只变了一瞬，很快又恢复自然，装模作样地跟徐星延歉：“对不起哈，不是故意的。”

    谁都知三一班的徐星延孤傲脾气烂，空了张好脸，偏偏对谁都没好脸，纵是混日的不良学生也忌惮他凌厉的风。他不怎么说话，可一旦说了，光凭两片嘴开开合合，就能准确踩中痛，激得人怒从心起。

    莽夫暴龙对刻薄学神，围观群众换神，开盘注了。

    徐星延杯里还有没喝完的，已经凉了，渗过校服布料贴在肤上，很不好受。他面上不见喜怒，径直越过向晚行走向饮机，难得发善心不同他计较似的。风波还没起就已平息，人群正要就此散了，见着向晚行不知哪搭错，没骨般抱臂倚在机边，挂着混不吝的笑，“我真没注意你过来了，大学神，你别跟我生气吧。”

    徐星延什么都挑剔得很，喝也不例外，凉都得比例。他扣好杯盖，慢条斯理旋，又翻转手腕混匀了温度，这才淡淡扫他一，“看你表现。”说完就回离开了，步履沉稳，看起来丝毫没有被影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