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恶化，梦境陷落，他优渥幸福的童年戛然而止——他母亲病逝的那一晚，恰好是连日夏里鲜见的暴雨，大雨接连了一整天，夜晚电闪雷鸣，他在雷雨声里艰难睡去，又辗转梦见一片不见尽的向日葵海。

    红的，日暮金黄，光一一沉去，黑暗吞噬了他梦里的。

    “是吗……”陈里予从遥远的记忆里回过神来，不太自然地扯了扯嘴角，还是没能笑来，语气也生，“谢谢。”

    江声不是多锐的人，没有察觉他转瞬即逝的绪波动，好奇：“这幅画已经画完了吗？”

    其实还没有，在陈里予的设想里，颜料透后还会上第三层颜——第四层，第五层，用一层层次第加的黄褐，直到画面糊成一团毫无观赏可言的脏黑。

    然而他愣了一，还是鬼使神差地回答：“就这样，画完了。”

    暗的消极的糟糕透的，他不该让江声看到的。

    江声又认认真真端详片刻，才：“真厉害……画完了打算什么？现在回去还能赶上第一节 课，要回教室吗？”

    陈里予抿了一：“不了，休息一会儿，累了。”

    他说着休息，却也并不睡觉或刷手机消磨时间，只是将“完成”的作品拿来，让江声放到一旁空桌上去展平晾，然后架上张空白画纸，随手蘸了个颜，自己画玩。

    画到蓝绿分的时候笔总会顿一顿，变得不那么锐定，带着不自然的谨慎——乍一看去倒也不会错。

    画了两他就累了，大概是冒了神不济，睛也有些看不清。

    他看了一低题的江声，还是决定不打扰对方，轻手轻脚地站起来，走向一旁角落里的另一个空位，打算靠着桌闭目养神片刻。

    没想到刚一起江声就察觉了，问他是不是喝完了，要去接吗。

    “不用……我休息一会儿，”陈里予拉开椅坐来，“累了。”

    “行，等会儿用不用叫你？”

    陈里予思考片刻，还是拒绝了：“我睡不了多久，梦会醒的。”

    江声似乎皱了皱眉，没有追问去，只是起走过来，脱校服外放到了他膝盖上：“睡吧，盖着儿，别让冒再加重了。”

    再寻常不过的一件衣服，不薄不厚，压在上却让他产生了某近于厚重的错觉，奇地让人安心。

    他听见自己低低地“嗯”了一声，浆糊似的大脑隐隐作痛，后知后觉想起来该声谢的——然而江声已经拍拍他的后背，转走了。

    陈里予犹豫片刻，还没有像江声说的那样，把衣服披到肩上。

    他将那件还带着对方温的外折了折，团成柔的一团，抱在怀里，将半张脸埋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