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痛苦，倒是过了，但疲惫是显而易见的，呆不住，浑上写着想走，又耗了十分钟，他也的确这么了。池衍起的时候，向其非抬跟他说对不起，池衍回，没事，就是困了，回去睡会儿。

    刚才那些话，怎么想都觉得有刻薄。向其非埋得更低了，他从没觉得自己是能跟刻薄这两个字儿沾上边儿的，可这整个晚上，几乎小心儿到了极。为什么就不能稍微喜一秦之默呢？他在自己喜的乐队里，又被自己崇拜的人过，或者着，他是个好乐手，也为滂沱写过一些好歌，哪怕自己不了解，也不太想去了解他，但也不至于讨厌的。

    可就是不到，不知要怎么控制，如果说陈澄会把一切好的词用来形容秦之默，如果所有人都把他的死冠以忧郁天才的自我毁灭，如果对池衍来讲更是如此，那么此刻，他就希望那些形容都是假的，那些升华都是假的，希望秦之默没有那么完，希望他是个糟糕的人。

    希望他不值得被，尤其不值得被池衍如此着。

    然而事实上，自己才糟糕得多，跟一个已经去世的人较劲，太糟了，他甚至能想到池衍里，自己幼稚到好笑的样，凭着耍无赖要到一特权，站在局外人的位置无遮拦，能证明什么呢？只能证明自己脸够厚。

    他摸到那粒石了。嵌在心里，嵌在咙，嵌在每一件和秦之默有关的事上。

    是嫉妒。

    再回学校，考试周，顺推舟地，向其非连着两个星期没跟池衍联系，单方面的也没有。他忙复习，忙着让自己集中力，忙着少想一些别的事。仿佛回归正轨，顺利混过期末，变回没什么烦恼的男大学生，从未认识过那些别的世界的人。

    期间钱惠来和家里吵架，他法学院材生，非要偷摸再修一个文学学位，打电话时说漏嘴，亲妈立火冒三丈，指责他总把力浪费在没用的东西上，让钱惠来学期开始就找律所实习，没得商量。钱惠来不愿意，连带着抗拒回老家，放假前赖在向其非宿舍里喝大酒。其他室友们该潇洒的潇洒，该回家的回家，独剩两个失意人，坐在地板上骂骂咧咧。

    “让考哪儿就考哪儿，让读什么就读什么，”钱惠来一去半瓶雪闯天涯：“现在又说在我上投太多回报太少，是他妈人话吗？”

    向其非无奈，小声：“你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你妈……”

    “吵累了，”钱惠来歪在地板上，脑袋面垫着向其非的枕：“还不如第一天认识她，你家还缺儿吗？”

    “我家缺闺女，”向其非说：“我爸想要个女孩儿。”

    “我妈也想要个女孩儿，打直接嫁豪门的算盘，连带着全家能少奋斗三十年。”钱惠来翻了个，看向其非也歪来，脸被酒熏得涨红，两人并排躺着。

    “我以前觉得，我结婚之后，可能会想要个男孩儿。”向其非说，“就觉得我不太会跟女孩儿相吧，有时候不太懂她们想什么，谈恋总不是那个劲儿。”

    “现在不想了？”

    向其非侧支着脑袋，撑不稳，又躺回去，摸了手机来，着池衍的号码，备注早就改回来，只有规规矩矩的名字，“现在觉得，有些男孩儿更难相。”

    “对了，上回就想问你，”钱惠来凑过去瞅了他的屏幕：“你这到底是追星还是追人啊？”

    “追，追星吧……？”

    “你见过追星的吗，观察过陈澄没有，哪儿有你这样的，你像打算直接挤人家的人生。”钱惠来打了个哈欠。

    “……那我也不知。”向其非直接被问住，又好像间接打通了什么，他觉得，从地上爬起来关空调，开窗，冷风扑在脸上，也没能如愿带来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