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他妻儿老母泣不成声，像是见到了自己的七旬母亲，久久沉默，郑重说：他死了，他是为了天的母亲不必痛失孩，儿女不必痛失双亲，有人不必痛失所。

    “怅然想起，十年前会时，我在志愿书上也写这样的夙愿——青天之无不公，朝所及皆平等。

    “我为诺言与理想奋斗半生，未亲所见如此和平光景，但所幸有千百人与我同心一脉，现今仍有同袍前赴后继。

    “若我死后再回到那年冬日，面对小陈，面对千百万等我转述的同袍，我该如何诉说？想到此，我不畏死，却有些羞愧忐忑了。

    “纵使我一生定唯主义，瞑目时也信了一瞬回说。

    “倘若我们竟不能在死后见面，必将相遇于百年之后，到时山河盛世，夙愿成真。

    “二是愧对我的老师。

    “岳先生曾教导我，他的学生，应将活的价值实现得淋漓尽致，再去想死后之事。而我辜负师之厚望，未过不惑之年便默然陨，不敢说短短年岁意义非凡，也不敢说死去一瞬壮烈绚烂。

    “但我谨记岳老教诲，日常行事尽其所能发光发，即使不作炸弹的功效，也可火柴星，在汗青之上一痕迹罢。

    “三是愧对桐秋。

    “我忙于工作，与她一同度过的除夕夜寥寥无几，上个节我说一年除夕夜定然回家吃她的饺，不知此次能否履行承诺。

    “桐秋虽不善表达，心却是温柔友善，从未埋怨过我的忙碌和失言，反而对我尽是谅与关心。可我为兄，明知桐秋寡言，却不知怎样为她舒心解难，每每拖欠，我总觉愧对于她，不知该如何弥补。

    “若是她能够顺遂一生，便是最好。若是她能遇到真心理解她的知音或伴侣，我便是用我尚存的年岁去换，也在所不辞了。

    “最后一愧，是对我最放不的人。

    “前年梨落坊院里的那棵海棠开的时候，你说这看腻了，要砍去另。

    “我见到树木上繁正盛，不免觉得砍去有些可惜，我问你要栽什么？

    “你说梧桐罢，院梧桐秋，寓意正好。

    “我哭笑不得，那为何还要将它砍去呢，日海棠开，秋日梧桐叶落，两季有景。

    “你说也好，便与我一起在院里移了一棵梧桐苗。可惜它不曾亭亭如盖，就早早枯苗死去。你便叹自己时运不济，买苗都能遇见骗。

    “我不知你把枯苗埋到哪里去了，我最近去梨落坊时，它已经不见了。

    “念棠，我不常梦，某日却被困在梦里翻来覆去，我好像附在了那棵梧桐苗上——从第一次见你到被你亲手埋葬，土掩住了我的视线。我心里充斥着莫名的悲伤，但醒来时见到你在我边睡着，一切就都烟消云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