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可以的那一亩三分的薄田，到了谁的手上？

    魏朝尊佛，魏武帝之后为了重新振兴佛教，后继者颁布了比丘可以得到二十五亩田地，比丘尼可以得到十五亩田地——至此，未曾来得及被世家瓜分的田地，尽数落寺庙之手。

    魏朝末年起义不断，冲击了世家对土地的控制权，加上燕朝的建立，又是靠着手握兵权大量残杀世家来平定叛，在大周初立国祚的时候，世家握有的土地，已经远没有当年那么多了。

    也许是怕那所谓的“报应”，也许是因为佛寺平时的善事也算是“有目共睹”，大周、燕朝、起义军，三势力都不约而同的忽视了佛寺占地。

    以至于先帝时期，天土地有大半数记录在官中，收归朝廷所有。一分依然归属于归附的世家之后，却另有近一半，全为佛寺私地。

    事已至此，图穷而匕见。

    那锋利的匕首，已经架在了在场所有僧人的之上。

    ——要否认吗？佛寺占地，切实是给大周的百姓带来了重的苦难。

    ——要承认吗？那么一秒，那个站在荣枯后的，对着所有人利齿的黑影，又会接着什么来？

    他们在踏这个会场的时候，就已经被安排明白了——无论这一场辩论的结局如何，他们都是被摆在宁王殿刀俎之鱼。

    这十五位僧，是代表大周十五所有寺庙被选来的，来的时候不乏有天喜地，以为皇帝之女真的是笃信佛法，想积累大功德好来世投个男的。

    如今他们只觉得上一阵阵发寒。

    他们不仅代表着自己，还代表着德望重的僧们，对于宁王殿接来要的事，是持认可的态度，还是反对的态度。

    若是认可倒也罢了……若是反对……他们将会面对什么？

    关键还在于，若是驳斥荣枯，无论是在佛典教义上，还是在作为一个人最为基础的良知上，都是过不去的，在外旁听的善信们、官们，自然会把“佛法”当是给伪善小人的遮羞布，从上刨烂了佛所倡导的“慈悲”。

    ——这是不应当的。

    在一片寂静之中，清海苍老的声音又再一次响起：“法师……所言极是。我九龙寺愿意向殿付全田产地契，绝不会在助滋生苦难之行。”

    事已至此，他还有什么看不清的呢？

    站在那胡僧荣枯后的大影，持这一切的幕后黑手——为的是什么？

    清海年轻的时候也曾经熟读史书，对于史家笔法颇有钻研，大家都知魏武帝时期有规模最大法难，却很少有人注意到，在魏武帝之前，还曾经有过三次规模不小的法难——究其本，只是因为佛寺大量积蓄、兼并田产，囤积财富却又没有世家颠覆朝堂的实力所致。

    佛倡导的东西让他们不能很多事。

    而这个时刻，又一次在这个时代来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