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柳树枝条随风摇曳，沉玉树站在练功室门，看着何芝兰和祝连良眉来去。

    主席追悼会上掉链，这喇叭坏了就属于蓄意破坏，一定是藏在人民群众的反革命份。

    文革里不少反革命犯人，讲起来自己犯了什么罪，有的荒谬到无法言喻。

    他那时候怕何芝兰知他再次被抓会担心，会伤心。

    沉姑姑通了关系，才找到何建军被关的监狱，已经判定成了阶级敌人，是无期徒刑。

    他对于他和何芝兰的有信心，靠着对她的，他在没有消息的日里熬过了终审，了禁闭室。

    彩礼要凑吉利数八十八，就要发。三转一响都要有，手表、自行车、纫机和收音机。

    祝连良弹一串儿快的乐符，何芝兰随着节奏翩翩起舞。两个人神汇，乐曲舒缓来，何芝兰跟着变换舞蹈动作，默契至极。

    他当然记得祝连良，那辆车上有意无意老是盯着他老婆看的男人。

    这事儿可大可小，里面的人卖沉家一个面，没多久人也就放来了。

    两家人从前就认识，知知底的，朱家父母又不在了，何家又老是大事儿，这场婚事怎么着也不能从简，何昌谷要大半特办，要给何家冲冲喜。

    谁知年后新来了一波领导，抓典型，这件事被何建军的死对给故意举报上去了。

溯到年前主席去世，开追悼大会，机械厂里电视实时转播，当时负责电路的三个小组，何建军是其中一个小组，偏偏到他时间的时候喇叭坏了。这事儿可大可小，在法制健全的年代，无非就是赶抢修就好了，可这个年代，何建军一边赶抢修，一边忙着在脑里起草忏悔书，准备着开批斗大会的时候用上。

    老话讲老人过世百日必须结婚，不然就得守孝一年，何建军的婚事从何芝兰乡开始就一波三折一拖再拖，朱文青都快等成老姑娘了。

    社区医院常医生的丈夫，就是犯了反革命罪，被拉去枪毙了。

    赵如意当然拦不住他，张芽也不会拦住他，所以他直奔学院，他知沉素筠这段时间一直在教何芝兰舞蹈，但他不知还有个祝连良在一旁弹琴伴奏。

    法制健全的年代，就算手术意外，那也是打官司划分责任走保险一步一步来，哪能病人自己觉着坏了，上就真拉着医生去枪毙啊。

    可住在社区医院的何妈妈还是没撑过这个消息，何建军的事被厂里的人传来传去，有人来医院看病就顺嘴儿也传了去，何妈妈不知从哪个人嘴里听到的，当即脑溢血去世了。

    “何同学，你弟弟脸看着不太好。”祝连良也记得这个男孩。

    “沉玉树？”沉素筠先发现了他。

    即便听了沉素筠传达的话，沉玉树也不相信，直到他让赵如意给何芝兰再送信的时候，赵如意给他退了回来，说何芝兰不想看。

    练功室里，何芝兰一个漂亮的双飞燕落地，沉素筠没说话，心里却是给她喝彩，总算是练来了。

    可这个年代就是这样荒谬。

    有的时候，太多的消息反而是不好的，是会让人胡思想的。

    一咔嚓不好买，何芝兰答应了何建军找沉素筠想想办法，买回来婚礼的时候刚好可以照相。

    沉素筠说不定对他说谎了，可是赵如意不会对他说谎。

    他想了很久，他没有逃狱，他还抱着一丝可笑的幻想，也许是何芝兰不想让他担心，才不看他的信件。就像是他刚被抓状元府的时候，赵如意来找他探听关于表嫂的事，他即便那么想让赵如意帮自己给何芝兰传递消息，但是最终也没有透任何关于何芝兰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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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乐曲还在行，何芝兰却停了舞蹈动作。

    两个人好久没见，重逢时却没有喜悦。

    四月里清明节前夕，家里办完丧事，何建军和朱文青的婚事也就提上了日程。

    常医生的丈夫是个骨科医生，这门外科手术是技术活儿，手术并不是施法，病人断了给病人接上去那也不可能完全恢复成和以前一样。他给一个人手术，完了这个人觉走着不得劲儿，非要说常医生的丈夫给他手术坏了，属于蓄意伤害革命家，故意破坏革命活动。因为这个人在联指里通讯员，所以连审讯都没有，直接拉走骨科医生立刻枪毙了。

    何芝兰想着的找律师本行不通，这会儿还没有恢复律师辩护制度，全是靠找关系。

    喇叭坏了，何建军也检讨了，到了年底厂里忙，也没人当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