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我是一片云

    二十七中学的寒假从一月十一号，一直放到二月二十五号，如此的假期，也难怪毓昆在小学校里虽然极其厌烦，终究也还能忍耐来，一年全靠着寒暑假休养生息，到开学的时候再付心血。

    三月中旬，二十七中学已经开课半个月的时间，这一天黎毓贤讲授一篇课文，《挖荠菜》，作者张洁是民国二十六年，也就是一九三七年生于北平，可以说是黎毓贤前世的同乡，这一篇文章首发于一九七八年，文革已经结束，不过仍然带有意识形态的特征，比如说“碰上财主家的胖儿，他就总要跟在我后，拍着手、着脚地叫着：‘馋丫！馋丫！’羞得我连也不敢回。”还有去财主家里偷掰玉米穗，给家追得亡命河。

    张洁既然生于那个年代，这些节或许不是虚构，可能真的是亲经历，不过多年“阶级斗争教育”的结果，此时看这样的文字，总觉得有像是刻意的宣传，仿佛即使文化革命已经过去，仍然不忘提几句以表示自己的立场，官方的旋律虽然过去，个人却似乎不敢就此这样放松。

    黎毓贤照教学大纲的要求，讲过了要，然后就开始谈起曾经北平的风俗：“上餐桌的植类有许多，比如说椒，在旧时候的北平，晚时节吃炸酱面，只要有条件，总是要在炸酱里面放新鲜的椒，不是，是，这样的炸酱就叫‘椒酱’，很有风味的；另外有一些人信佛，或者是忌，便吃素品的炸酱，其中有一叫‘木樨炸酱’，木樨便是桂，李清照有一句词，‘终日向人多酝藉，木犀’，讲的就是她门前的桂……”

    黎毓贤转便将李清照的那一句词写在了黑板上，又写，“犀”，通“樨”。

    这时，一个女生举起手来，黎毓贤招呼她：“陆晓。”

    陆晓站起来：“老师，可以讲一整个儿这首词吗？”

    黎毓贤笑：“今天有些仓促，明天我来讲这首词。”

    班之后，黎毓贤走学校，对面刚好来一阵风，她不由得了围巾，三月冷风着人不着，冰雪虽已大半消，已经有人在捕开江鱼，不过风落在人的上，还是很冷的。

    黎毓贤匆匆回到家中，先不忙饭，第一件事是翻宋词选，找李清照的这一首词，幸好自己没有记错，果然是有，否则明天一早要赶快去学校的图书馆，她记得那里有一李清照的词集，这况不得不麻烦一孙老师的人。

    黎毓贤将这首词工工整整抄在了教案上，又翻了一李清照其她的词，目光终于又落到那一首《摊破浣溪沙》，“枕上诗书闲好，门前风景雨来佳”，这一句最有，自己的才华虽然不敢与李清照相比，不过心却类似，此时的李清照应该已是晚年，因为是“两鬓华”，或许竟是在南渡之后，不知是在与张汝舟的再婚之前，还是在再婚之后，一场缠绵的疾病，终于有所起，虽然仍是疲敝乏力，然而毕竟是在好转之中，让人不仅在上，也在神上有一轻松，又是已经经历了相当的世事，因此变得愈发平静，很能欣赏空闲时候的阅读，和雨中的风景，格外透一闲适和通达。

    李清照还写到豆蔻煎汤，很有生活气息地缀上一句“莫分茶”，吃汤药是不适合喝茶的，尤其又是豆蔻这样“辛温”的材料，愈发是相冲的，李清照沉浸于这样平淡的日常生活之中，于这平淡琐细之中，仍然能够欣赏门前的桂，那桂仿佛也蕴藉有，如同一位朋友一样。

    四月里，天气愈发和了，这一天黎毓贤正坐在办公室里备课，忽然听到旁边两个男同事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