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提指尖微抖，七年前那提心吊胆、夜不敢寐的觉再次袭来。

    齐昌林至今都还记得她看自己的那个神，似乎是在同他说，你敢骂我试试？

    那事发生后的第二日，这姑娘着旁人指指的目光，背着幼弟，推着辆破旧的木板车，照旧来到书院门卖吃。

    可那日也不知为何，他鬼使神差地拿上钱袋，了书院，走到对街去，指了指她车上竹笼里一个绿油油的吃，笑地与她说了平生第一句话：“虞大娘，这是何？”

    而他凌叡有王氏一族他的后盾，过往二十年，可谓是官路昌通、平步青云。

    齐昌林回到尚书府时，已是丑时。

之辈？

    一个从底层爬上来的人，往往比旁的人要更能豁得去。

    那样一个折胶堕指的大寒天，她冻得脸都发了红，可看人的目光却很亮，又倔又明亮，像一只受了伤还不忘朝着四周龇牙的小兽。

    当初这位二皇与定国公府那位薛世曾在战场上过手，被薛无问狠狠削了一指，从那之后，那二皇可谓是恨毒了定国公一脉。

    齐昌林对她印象一贯来很淡，直到听说了她拿着把菜刀，将她那酒鬼父亲赶家门的事之后，方才真真正正注意到这位虞家的大娘。

    凌叡微微一笑，：“淮允，你与朱毓成曾是同僚，对他那人亦是了解。我需要你盯他的一举一动，若是可以，不妨给那几个追随他的人罗列个罪名，好分散一他的注意。至于胡大人——”

    阿秀小的时候没少挨打，每回被打，都不忘要将年幼的弟弟与懦弱的母亲护在后。

    后来大了，能挣银了，有一回她爹喝醉酒要抢她辛辛苦苦挣回来的几个铜板，她一怒之，去厨房拿了把菜刀，问她爹，要银还是要命？

    这样一个人，只要给他一个机会，他便是打破牙混着血也会生生吞去，拼尽全力抓住那个机会的。

    吃醉了酒，回到家里还要打妻骂儿。

    胡提心狠狠一颤，北狄的那位二皇是个狠人，听说最喜剥人生啖人。

    银月巷的人知晓这事后，都在骂她不孝，独独齐昌林觉着她得好。

    齐昌林那会是书院里读书最好的童生，书院本就包了他的宿，每日都有气腾腾的新鲜吃，一日三顿，顿顿不落。

    而事实亦是如此，七年前，能在短短不及半年的时间，将先太府、卫家、霍家一举歼灭，齐昌林功不可没。

    在凌叡看来，这人比之朱毓成那酸儒，更让他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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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毓成遇着了一位好老师，在他被贬京后，依旧为他四奔走，这才让他重新回到了盛京，坐到了今日的次辅之位。

    可他却不敢表分毫的迟疑，一气后，便大声：“是！我明日便派人前去肃州！”

    阿秀自来是个会过日的人，从前在银月巷的时候，她爹是个货郎，虽能挣几个钱，可那些钱全都拿去吃酒了，半家用都不给家里。

    因着读书好，又生得不错，且自小吃百家饭大练就了一张会说话的嘴，齐昌林在他们那小地方还受小娘喜。

    那时她也不过才刚及笄，可胆儿着实不小。

    唯独齐昌林，既没有遇着赏识他的伯乐，也没有一个世家贵族给他提供钱财人脉，助他一臂之力，连娶的妻都只是一个登不了大雅之堂、遭人轻视的商女。

    齐昌林接过帕，慢慢了把脸后，问：“她可愿意同你说话？”

    夜重，齐安提着把纸灯笼立在垂门等着，见自家大人来了，也不急着说话，只安安静静地唤一声“大人”，便提着灯走在前方给他照亮脚的路。

    说来，他们二人同在银月巷里大，虽抬不见低见，但从来都不曾说过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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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了屋了，方才拧了一条帕，递给齐昌林，同时说：“大人，小的今日在‘状元楼’见到夫人了。”

    “自是愿意，小的去酒肆寻夫人时，夫人虽有些意外，但并未生气。”齐安说着，微微侧眸，望了望齐昌林的脸，之后才接着：“夫人如今就在那酒肆里厨娘，小的瞧着夫人过得……很是不错。”

    原以为前这位姑娘好歹会给他一个笑脸，却不想她只是冷冰冰地望他一，掂了掂背上的弟弟，语气冷淡地与他说了平生第一句话：“八珍饭，一个铜板两个。”

    凌叡望着胡提，意味一笑，：“你派个可信之人，亲自到肃州一趟，给北狄的二皇递个消息，若他此次愿意同我合作，日后他与他那位兄的皇位之争，我们大周必定投桃报李，助他夺得皇位。”

    齐昌林放帕，垂眸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