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暧推开院门的时候，郭鏦依然跪在秋千架旁，一动不动地保持着忏悔的姿态，像一座石雕。

    木叶举着一把油纸伞跪坐在他旁边，伞整个的遮在郭鏦上，雨虽一直不见大，木叶浑已经透，显然这个姿势已经保持了很久很久，雨顺着她的脸颊缓缓地落来，顺着透的衣裳，又回归到土里。

    郭暧觉得心酸。

    他犹记得十多年前那个女士把她带走的形，女婴只得那么一儿大，在女士的怀里哭得一张脸皱的，没有别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不愿。

    如今她回来了，甚至在这一天，取代了自幼承膝的女。

    他可以看得这两姊妹之间并不亲厚，可正如念云临终前说的，前十三年的由念云一人包揽，往后的岁月则全是木叶来独自面对。

    今天他是第一次仔细端详她的容貌，虽然是在雨中，因为悲伤而红了睛，铅华不施，形容有些狼狈，可是那眉，同念云是一模一样的，都继承了他七八分，脸是升平公主的，圆柔和，到却是尖尖的，比她们的母亲更多几重妩媚。

    木叶神态中多几分落拓不羁的英气和野，这是民间的生活留给她的痕迹。

    还有这个儿，向来恃而骄，在安城里是个有名的二世祖，从来都没个正形。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忽然像是大了，承担着属于他的责任，努力保护着妹妹。

    郭暧神复杂地看着两个儿女，半晌没有说话，仿佛自己也一并化作了石像。

    旁的丫鬟轻声提醒了一句：“国公……”

    木叶听见声音，缓缓地回，“父亲。”

    因为保持同一个姿势太久，和表都有些僵。郭鏦也缓缓地转，目光却重重地从木叶脸上扫过，带着凄惶，带着悲怆，最终才停留在郭暧脸上，却没有声，仿佛在等待他宣布一件极其不愿却无可奈何的事。

    郭暧也看着他，四目汇，一切都带着些许了然的悲凉。

    对视了许久，郭暧缓缓的将目光收回，看看丫鬟手里捧的丧服，丫鬟低，一字一句地说：“请三郎、十一娘更衣。”

    木叶愣愣地盯着丫鬟脚上的丝履，以为自己听错了。她又重复了一遍：“请三郎、十一娘室更衣。”

    木叶抬看看郭暧，又看看郭鏦，二人皆没有说话。她忽然明白了郭鏦的跪不是为了念云，而是为了这个秋千架再也不会有一个无忧无虑秋千的郭木叶。

    原来这就是姊姊临终前说的那句话，从今往后，你就是郭念云。

    姊姊多聪明，她得不到的男人，她就狠狠地把自己的名字刻在他心里，然后，活来的她还得一生一世地背负姊姊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