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留那一刻，他握着她的手，只不停地说：“西娘，是我对不住你，只如今，已来不及了。我死以后，你走吧，你不该困在这院里，你……”

    再然后，他们一个住东厢，一个住西厢。

    那时她甚至有一丝错觉，她不是嫁了一个男人，而是找了一个玩伴。

    他们从无夫妻之实，不但如此，大婚的第二天，他就以觉浅，与人同床无法睡为由，搬去歇在榻上。

    那针法早已失传，只因那针法为郑氏医女所创，施针之人必要先练气，而这练气法只适宜女，男练之则劲力太，不练气无法破，男练习之后又用不了那针。那针又是一枚特制的玄黄针，比金还，天只此一枚，制法早已失传。

秦念西和王三郎最好的一段日，她在他中，看见了她自己，也不知是他的眸光熠熠生辉，还是眸光中的那个她在熠熠生辉。

    有时忍不住怨怼，怨怼青舅舅给她的这些安排。

    他书房里满满当当两面墙的医书，从那时起，她慢慢上了看医书。而且她慢慢发现，她能过目不忘的，除了账册，还有医书。

    除了不和她同床共枕，他给了她所有丈夫该给的一切。

    她才知，他患的那病，其实是本不能人。

    老天对他何其残忍！

    秦念西和王三郎短短六年的夫妻生活，是她一生中，心最为复杂的一段时光。

    再后来，两人逐渐熟悉以后，她发现，他心里应该住着一个人，一个能让他偶尔想起来会发呆的人。那时她也同他，暗自在心里想了许多遍，如果他健康如常人，是不是他早就娶了他心里的那个人？

    第八章 前世姻缘

    那时，她医术早就大成。江南西路万寿观一直以医药闻名于世，太虚真人集天医者之大成，平生治疗疑难杂症无数。到她死前那几年，与太虚真人讨论一些疑难脉案时，经常令真人叹为观止，赞她聪明天成，尤其在妇人和孩童病症上，令真人叹服。

    最后那一年，他试了很多药，她从来没有见过他那么想好起来。他有时忍不住会把她拥在怀里，她能觉到有咸温的泪滴到她肩膀上。他只是喃喃低语：“西娘，西娘……“那语声里充满了绝望和无奈。

    每日同同，观棋，读书练字。

    那手就那样慢慢变凉，凉到再也没有一丝温度，她就那样呆坐在床前的矮榻上，握着他的手，心里是那样痛，痛得没有一丝知觉……

    午夜梦回多少次，回想他的病，竟隐隐悟了治法，虽凶险，却可以一试。郑氏针法本就凶险，但信者多得益。

    再后来，她去了江南西的山里时，她就那样不天光日暮，一直一直看着医书。清风院的书楼里，万寿观的经房里，藏尽天医书、药书、针灸典籍、各隐秘离奇的脉案。

    尽孱弱，但谦谦君，温如玉用在他上，一也不差。

    而那玄黄，早就静静躺在清风院的书房里。

    她不会忘记，他和她棋时的智珠在握，冲茶时的谪仙尘，聊天时的旁征博引，调粮时补充的那一条条与朝政相关的办法。

    只不知今生，王尘敢不敢让她医治。不如何，要先给他把药制来，他比她大

    再后来，看无可看，她开始研究药膳、研究制药、研究针灸，研究艾灸。她死前那一年，药行大掌柜送了一本前朝郑氏医女的针法来。

    他那样风仪众，才气纵横的相府公，又有哪个女儿家得他青睐，会不动心呢？就连她，明知他不康健，心里有一个别人，最后还是慢慢被他引。

    可好景不，那以后不过一年光景，王尘终是病骨不支，离她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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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时安自己：这样也好，起码无悲无喜，没有期望，也就没有失落，更不会有母亲当年那样的伤心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