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医的药中似乎有眠成分，桓曼荼有些累，慢慢闭上睛，声音又轻又飘：“我从第一见他就喜他，练剑是为了和他有共同语言，去参加宴会是为了看他。我和容家关系不好，唯有在宴会上才能看到他。但我木讷又不讨喜，不知该说什么，每次都看着他在宴会中心游刃有余，而我像沟里的苔藓，见不得光。我喜了他那么久，最后能嫁给他，我不知有多兴。但喜他实在太累了，我一次次鼓起勇气，一次次失望。最终，喜消磨殆尽，剩的唯有痛。”

    桓曼荼合着，脸颊靠到枕边，嘴中轻轻飘来一句话，像青烟一样，一而散：“我不想再喜他了。”

    神医手覆在桓曼荼右臂上，指尖冰凉，微微哆嗦，似是不忍。桓曼荼察觉到了，洒然：“不用担心我，我执迷不悟，活该落到这副地步。如今死了一次，我已经想通了。”

    桓曼荼像是憋久了，一脑将这些年的压抑说了来。这些话和母亲的牌位不能说，和侍女不能说，和丈夫也不能说，最后，竟然只有一个萍相逢的哑神医愿意听她倾诉。

没日没夜地修炼，不过是为了争一气罢了。曾经我有那么多执念，母亲，父亲，容玠，桓雪堇……其实现在想想，有什么好争的呢。我娘喜的是那个失忆男，桓致霖恢复记忆，她的人也就死了。她死前一直望着窗外的鸟，她讨厌桓家大宅，她想离开那个地方，我为什么非要留着她，执着地将她的排位供奉到祖祠？不去才好，清清静静离开。若有转世，哪怕一只乡野的蝴蝶，也好过当他们的笼中雀。”

    桓曼荼说完后，心里果然轻松很多。她嘲讽地笑了笑，嗤：“然而，这是我有生以来，最后悔的一个决定。若能再来一次，我绝不会嫁给他。新婚之夜，我第一次穿那么漂亮的衣服，我多么想展示给他看，可他却守在桓雪堇床前，任由我变成全城的笑柄；我剑冢时，谁都知这是九死一生的赌局，我这一去很可能再也回不来，他却只顾着给桓雪堇采药，完全不把我的生死放在心上；宴会时，明明是继母药，明明是桓雪堇装病，他却想都不想跑来质问我。我在他心里，就这般卑劣？”

    “他们在一线天埋伏，心积虑杀我，桓雪堇甚至学会了凌虚剑法。我以为的那些温时刻，其实是他忍着恶心应付我，好从我中凌虚剑诀。可笑啊，我竟还信了。”

    那天倾诉后，桓曼荼像是打开了心结，神明显光起来，

    “我当时兴极了，以为桓雪堇会落得和我一样的地步，我们俩其实没有差别。然而，她即便变成弃，都有人着她，护着她。容家时不时接她过去住，桓家克扣她的东西，那就由容家加倍补上。她不嫡不庶，份尴尬，不好说亲，那就让容家最息的郎君娶她，保准给够桓雪堇面。凭什么呢？我到底错了什么，凭什么我要经历狂风暴雨，她就可以永远躲在避风港。”

    桓曼荼说着绪又激动起来，睛里漫上泪，焦却是涣散的，看着极让人心疼。桓曼荼一气，控制住声音里的哭意，说：“我这次来，本是想和他解释。他约我一个人到一线天，我二话不说同意了，压没怀疑过他会对我不利。侍女走前提醒我小心，我听到她怀疑容玠，还很不兴。结果呢，我的丈夫，我的妹妹，联手打了我一掌。”

    “我不甘心，便和祖母、父亲自荐，行把她的婚事抢了过来。容家和容玠知的时候，一定在骂我不知廉耻吧。是啊，为一个女却主动求婚，该有多不要脸。但别人看不起我又如何，我终究如愿嫁给了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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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于容玠和桓雪堇就更不值得了。明明我的母亲才是正室，只因为我不是男孩就被休弃，另一个女人敲锣打鼓门，堂而皇之占据了我母亲的院、我母亲的份。后来桓雪堇生，所有人都围着她转，我恨毒了这母女两人，觉得是她们夺走了我的幸福。偏偏桓雪堇又得那么好看，谁见了她都喜，反观我，容貌普通，格鸷，木讷寡言，简直一无是。我嫉妒桓雪堇，却又不肯承认嫉妒，便用尽各方式诋毁她。结果谁能想到，世事如此可笑，容晚晴也被休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