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我对布彻尔说：“我要离开一段时间，明天或者后天，一个人。”

    “好，”他说，就像我们在谈判时急于稳住对方那样，接着又问，“要去多久？……你还会回来吗？”

    “我不知。”我说，声音几不可闻，“我很累，没法在乎你的心了。”

    说这话的时候，我并没有显示非常疲惫的样，憔悴得很平常。一个人能承受的和能表现来的总是有限，也可能我本没有因为什么事变得更糟，只是从一开始就想要结束，这恳切让人持续维持在一厌倦的状态，没有希望也不绝望。

    他沉默了很久，转开视线，看向窗外：“很兴你能坦诚地说这样的话，爸爸。”不，他听上去一也不兴。

    我们没有再把这个话题继续去。布彻尔搬来枕，和我睡在一起。“如果你再也不会回来……”他说。他没有说完这句话，假装自己睡着了，我听见他有时像是骤然想起什么尴尬的事似的急促呼声。我想如果我现在抱抱他，说一些安抚的话，我们两人都会好过得多，但我一力气也没有了，不知有什么必要哪怕一丁的努力。

    “我希望一觉起来你就改主意了。你会吗，苏伊？”

    临睡前，我听到有人这样说。我现在知他不是我的假想朋友，我现在一个朋友也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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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我一觉睡到中午，茫然地坐在床边思考人生。昨天那么迫切地想要离开这里，仔细一琢磨却好像没什么地方可去。我所有的不动产也不过就是现在住的这房和环线里那间小药店，存款只允许我在国旅游和供布彻尔上学之间二选一。我已经算是最不负责的家，要考虑的事却还是有这么多，好像已经很久没有为自己生活过，如果我现在还能算是有生活的话。

    话说回来，我真的非要离开不可吗？

    我甚至不愿细想，驱使我起床换衣服的不过是担心被布彻尔暗地里嘲笑的自尊心，这事实太浅显也太伤人了。

    我努力想象自己正要门游玩，洗漱的时候仔细地刮了胡。因为太久没有好好打理自己，我变得手忙脚，从浴室里来，浑都是松针须后的味，但意外地觉不错。须后和伤带来的这轻微刺痛让我觉活着。

    走门站在正午的光让我莫名有些畏惧。我在镇里漫无目的地走着，心烦意，不知要往何去。我最近刻意地回忆以前的事，来温习对布彻尔的。原来有那么多个被我忽视的细节指向现在这局面，只是当时我完全没有察觉。我明明从很早的时候就发现了，布彻尔是那各方面都有古怪的小孩，我和他生活在一起，对很多信号视而不见。这其中很大一分原因当然是我对一切事的漠视，但同时，在潜意识里，我总觉得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可能改变我们两人的关系。血缘的纽带牢不可破，超然于一切准则之上，就比如我总是轻易原谅他的所作所为；当他杀了人，我会帮他理尸。

    我一直以为我是如此盲目地着他，布彻尔·赛德斯，继承我父亲姓氏的人，我唯一的孩。但直到最近，疑虑在越来越多个瞬间的间隙之间生，我有一天突然意识到事和我所相信的不太一样。失去玛尔达以后，布彻尔成为了我唯一拥有的确凿无误属于我的东西，我不能承受失去他的代价，真的，所谓的也不过就是这样。我不知该怎样面对他了。

    我去了一趟墓地，耸的铁栅栏门没有上锁，在墓园，木盖的简陋小屋里，守墓人正在躺椅上瞌睡，我没有叫醒他。走过无数块墓碑，我终于看见了我想找的那个十字，隆起的坟茔和崭新洁净的墓碑，看起来还没有鸟兽在这里停留过。我在前画了个十字，坐来，背靠着冰冷的墓碑，闭上睛，好像有另一个人就坐在我旁边，但我一也不觉得害怕；我在家从窗看着园的时候反而更容易忽然心悸。佩特拉，我问，这一切都能结束吗？谁也没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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