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是仓皇辞庙日

    修白晳的手指在琴弦上一捻、一抹，泠泠的琴音便响起了。

    抚琴的是个面容皎好的白衣男，气质沉静。

    谢清看着他，忽问：“先生今年还未有三十岁吧？”

    “学生是辛丑年生人，属，二十又九矣。”

    “如此说来，李瑕只比先生大一岁。”谢清低声喃喃：“却已这般蛮横霸。”

    汪元量不知这些，一边抚琴，一边开唱起词来。

    “一片风，今夕与谁同乐。”

    “月台馆，慨尘埃漠漠。”

    “豪华尽，只有青山如洛。”

    “钱塘依旧，生落……”

    他没有掩饰这亡国之际的惆怅。

    谢清为这词曲动，须臾便红了眶。

    她闭上，仿佛看到了这临安阙荒芜。更无的却是钱塘江，在自己离去之后，依旧生落，不知离愁。

    正沉浸在哀思之中，偏连这最后的清静也要被人打破。

    “太后。”有侍匆匆赶来，禀：“诸公回来了。”

    琴声戛然而止。

    谢清回过神来，摇手：“容老听完这一曲，可好？”

    她堂堂太后，用的却已是类似于乞求的语气。

    “这……诸公已在前殿候见，像是十分着急。”

    “唉，摆驾吧。”

    谢清叹息着起，往外走去。

    她恨自己为何不早些死了，免受这样投降的屈辱、亡国的骂名，偏又留恋这尘世。

    走了几步，忽听得后琴音又起。

    汪元量那带着悲意的动听歌声传了过来。

    “玉梅消瘦，恨东皇命薄。”

    “昭君泪，手捻琵琶弦索。”

    “离愁聊寄，画楼哀角……”

    谢清屡屡回首，心知这恐怕是自己最后一次听他唱词了。

    可惜凤辇已被抬起，去往选德殿。

    殿上，去往皋亭山议事的诸臣全都回来了，表各有不同。

    吴神态疏离，家铉翁面悲，刘祒目光茫然，唯闻云孙十分认真而郑重，一板一地禀报着诸多大小事宜。

    “太后与官家城之后，元帅会派人来解散所有朝廷征召来的义兵，依名册发还回乡。其后，他会在临安设两浙安抚司，派文官城安抚百姓、清钱粮……”

    “够了！”

    谢清忽然哭喊着，打断了闻云孙的话，大骂：“向你问计时一句话没有，如今降了却有许多话说？！”

    闻云孙抬起，却也已是双通红。

    他没为自己解释什么，而是应：“太后为生黎百姓计，不愿迁避。而今臣所议之事，正为太后之所顾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