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沅绾又问：“官人约莫几时回来？”“约莫在申时罢。”秀云回：“娘睡着时，宅老已经来这边找了姑爷三次。听宅老那万分焦急的语气，大抵是朝里真了什么棘手事，非要姑爷到场。”崔沅绾不在意。“申时也好，天将晚未晚，映得人最是楚楚可怜。”崔沅绾叫女使拿来一扇镜，往镜里一照，这模样当真是虚弱不堪，跟个快断气的病秧一般。“可还记得，今早我走时，气如何？”“娘艳动人，要比那树桂还惹人怜！”绵娘抢答，“不过才过去几个时辰，娘跟变了个人一般，这脸要比雾还白，乌青要比墨还黑。”崔沅绾忍俊不禁，刮了绵娘翘起的鼻。“这就是我的目的啊。”崔沅绾低声呢喃。若是可以，她应拖上辈那半死不活的，站在晏绥面前。不必开说话，只看她一，晏绥便知她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崔沅绾不多解释，低一看，上穿着的是再单薄不过的月白里衣，却盖着厚厚的被褥。“拿件素斗篷，我要等官人回来。”没有敢摇说不，崔沅绾一脸决绝，想是好了完全的准备，女使只合便是。只是绵娘还是多嘴一句。“娘被姑爷抱回来时，上都是。那会儿雨得实在是大，可我清清楚楚地看见，姑爷可是为娘落了泪。没见过姑爷这般失态模样，就跟疯了一样，谁的话也不听。一步步朝院里走来时，当真像是从地府爬来的鬼魅“是么？”崔沅绾面上淡定，可心里暗喜。“这只会是开而已，今日起，他伤神伤心的时候只会更多。不过那又与我何，明日我便会去别逍遥，我要指使那三位小官人为我办事，这次定要把大的事查个落石。”秀云犹豫一番，还是咬牙问：“那夫人呢？娘也决心从娘家脱离来了么？”显然崔沅绾这时不愿面对娘家的事。提一次，伤心一次。“除非断亲，没一个嫁去的女儿能彻底脱离娘家。”崔沅绾说：“人活着就是为了一气，为了尊严，为了面。若我与他们断亲，定会惹人非议。”“而我不想站在那里，任人评说。家事闹得沸沸扬扬，娘是没脸见人了，可我的路也断绝于此。”王氏说过九十九句偏心的话，可有一句话说的对。崔沅绾就是清心，家里再怎么憋屈，外人面前还是伪装得天衣无。都城爹娘教育小女，大多都会拿她例。崔家二娘是多么贵懂事啊，谁不想有个这么听话又上的女儿，谁不想有一个权势滔天的亲家。她早成了万人心的皎皎月亮，月有晴圆缺，然展现给人看时，总是不可及的贵气样。崔沅绾苦笑：“幸好你俩不懂这苦。”绵娘秀云都是隶，在隶窝里被养娘挑拣来，送到崔府里当办事仆从。爹娘是谁，两人早记不清了，自然也无法理解这家里短的恩怨。崔沅绾把一切都掌握在手里，唯独亲人，迟迟不去狠手。慕哥儿小，他懂得什么人世疾苦？王氏陪他大，崔沅绾又何尝不是守在慕哥儿边，看护培养他大呢？她嫁前被困在那个大院里，绕着家里短走了十七年。她也算慕哥儿半个娘啊，其中纷，怎是断亲能解决的了的？她对娘家闭不谈，何尝不是自个儿懦弱怕事呢？她在与王氏戏，可王氏却只因一句与慕哥儿有关的话，被轻易激怒。她娘恨不得叫她替慕哥儿去死，这是掏心掏肺的真话。可她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崔沅绾陷沉思，有时她会在想，这个娘是不是也跟她一样，又重活了一次？或是照戏本上说的，她娘这是叫人给夺舍了，原来的魂魄早回，里住着的是一个陌路人。若非如此，她娘怎会这么恨她呢。要比无能的郎婿，心机的姨娘还恨。无意往外瞥去，这会儿雨得小了起来。崔沅绾敛神收心，“都好准备罢。这戏可不是一人在演，你俩的绪也得跟上。”若匆忙赶来的晏绥知屋里是这般光景，估摸要气得三日吃不饭。只可惜，崔沅绾打着的算盘他并不知。晏绥刚收伞迈连廊，就看见崔沅绾被女使搀扶着，一脸悲戚地站在连廊尽望着他。那双，此刻蓄着最委屈的清泪。她穿得单薄，晚秋冷冽的风似能把这副柔弱给散了来。往常穿得艳，人比明丽，可她现在就穿着再朴素不过的衣裳，发散着，更显憔悴。见他来了，崔沅绾失意的神蓦地一亮，朝他小跑过去。“慎哥哥。”最是暧昧的话说来，原来带着的不是惊喜，而是委委屈屈的哭腔。崔沅绾几乎站立不住，一到晏绥的怀中去，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自个儿脚发，几要跪了去。晏绥环着她盈盈一握的细腰，面悲戚。他把崔沅绾搀扶住，不敢看她这双。她曾经是多么风华绝代的妙人啊，只因他一个失误，变成这般可怜模样。晶莹泪珠一滴滴从崔沅绾眶里蹦来，落在晏绥手上，更在敲打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