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鸩毒

    或许是得以驯服一位公主令他十分快乐，卫渊并不在乎幕僚的谏议和觊觎，仍然是带着他的公主席女不宜的场合。她的声名日渐恶劣，却常常能巧妙地使他们忘记她的在场，以至于有时她甚至听得到他和幕僚私的议论。

    她在旁默默观察着，发觉当叛臣显然是件辛苦的事，卫渊替她先天不足的弟兄理着这个庞大的国家。他的臣有些忠诚，有些愚蠢，有些弱却狡猾，他接受每一个人的问候和质询，一边了解他们，一边与他们周旋。而帝国的四境总是不宁，自她父皇遇害之后，宗室门阀竞相割据，自诩正统，四方族时时伺机而动，而比起维持这个国家的所需，国库永远左支右绌，穷于应付。

    他辛苦的回报是他人的畏惧和尊敬。连她在，只因她是他的，无论对她这样败坏礼法的女何等憎恶，他们都会在她面前恭敬俯首。有时有求于卫渊的人会转求于她门。他的臣原来也可以是她的臣，她领悟到这一，便有了许多狐假虎威的快乐。不数月，连九儿这样大字不识的小女也变得像个女官一样明且周到。

    她扮演好了堕落的公主，在他前温顺却不贞静。而当外人在场时她不发一言，着直垂到脚踝的面幕。那面幕却是以最轻薄的纱织成，除了给她丽的面貌罩上一些缥缈的影以外别无用。

    只有萧衡在的一些幕僚看穿了她的本质，他们一如既往地警惕着她，并不时建议卫渊与她离异改聘北地士族的女。她面对他们的敌意反而很兴，觉得他们也许是这世上唯一不拿她当女看待的人。

    在幕僚们反复的谏言中，她仍旧在夜晚容纳他的焦躁和疲惫。他乎意料地与她格相投。他虽然并不全然信任她，却也习惯了她的陪伴。

    她小心保护着残存的亲族，就在阿虎渐渐学会讲话的时候，她也有了。

    阿虎学会的第一个词是阿父。卫渊对此报以讥笑，却显然对阿虎兴趣了些。后来她果然有了，他便笑称阿虎有预知之能。

    她小心教导着阿虎，这个幼小的孩聪慧且乖巧，时常让她看到阿姊的影。阿虎真是我的好孩呀！她把阿虎抱在怀里。

    阿虎发快乐的笑声，把小手贴在她微微隆起的肚腹上声气地叫弟弟妹妹。

    像是被砍断的树上新生的枝条，哪怕是给他一个小小的人质，她终究是凭着女人的本能，凭空给自己造一个家来了。

    仿佛一切回归到十几年前的署，她将要给他一个着天家血脉的孩，她的孩足以改变最卑贱的族的源。他的臣僚纷纷献上贺仪。她一一检视，并将中意的贺仪一一收奁中。

    卫渊今日归来时，她正启开一瓶玉华酒，芬馥的酒气在室弥散。

    你如今不能饮酒。他皱眉，却并不认真阻止她，只暗自期待她的理智占据上风。

    我不饮酒。她一边否认，一边仰将杯中酒倾中。可你要同我饮一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