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二娘家篇》（上）

    初二回娘家，是多少嫁人妇的女儿最烈的期盼。能回家个茶来伸手、饭来张的大小，离开时还能当个女儿贼，带走父母满满的与大包小包的餽赠，这幸福又愉快的事，别说女儿，只要是个人都会喜。

    但孙羽翎从小过年最讨厌的活动就是初二回娘家，听到都会心里一阵恶寒。

    原因很简单，因为以上待遇，在她娘家——正确来说，是她母亲的娘家——一律从缺。

    溼冷的新竹山村中，三合院正中牌匾写着「东海堂」的徐家老宅，正上演着每年一度的大戏——嫁的四个徐家女儿，带着自家丈夫孩，向徐家仅存的大家，孙羽翎龄八十岁的外婆徐范银妹女士，行年度匯报的日。

    「秉玥，从你们家开始吧。」坐在祠堂左侧太师椅上，一枣装、将黑白相间的发丝梳成包髻的徐范银妹女士，照例从最小的女儿，孙羽翎的小阿姨，开始名。「跟祖先报告，这一年，孩书念得怎么样了，还有你们夫妻的工作薪多少。」

    小阿姨呼一气，从供桌上捻了香，分给丈夫，还有分别还在念国中的儿、念中的女儿一人一隻，然后以从容就义的表，往供桌前扑通一跪，开始匯报。

    「徐家祖先在上，孙秉玥，带着丈夫培伟、孩书茵、书辰，向祖先问安。」先来一段外婆订格式的开场白。

    「书茵去年考上第一志愿，今天特地穿绿制服来跟祖先报告。」小阿姨面有得，回看向被迫穿上中制服回外婆家，一脸扭的女儿，同时不忘窥探老母亲的反应。

    「书茵不愧是我们徐家的女人，很争气。」外婆扬起一个讚许的微笑，从手边茶几拿起一个红包，看着外孙女跪着过来接。「中三年好好努力，阿婆要看你的名字在台大榜单上。」

    小阿姨，你听过骄兵必败吗？

    孙羽翎暗自替第一手就打王牌的小阿姨到失策。

    「书辰今年国三，上学期模拟考都在全校前五名，只要今年会考维持准，要考上第一志愿应该也不成问题——」

    「问你过去一年的事，扯未来的事什么？真的考上了，再来夸。」外婆冷声打断。

    小阿姨瞬间成了风中柳树，瑟瑟发抖，低声歉。

    「我跟培伟，薪都跟去年一样……」预到母亲又要话的小阿姨，声音越说越小。

    「跟去年一样？今年景气不是不错吗？没加薪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偷懒了？孩努力唸书，父母也要努力工作啊。」不由分说就是一阵洗脸。

    小阿姨跟姨丈，都是收优渥的银行理阶层了，还被嫌成这样……

    站在一旁的孙羽翎，想像等会到自己家的场面会有多可怕，不禁手脚发冷、胃揪。

    她意识地拳，一隻温的大手伸过来，松开她的绷，与她五指缠。

    噢，她真兴他在。

    她转看向丈夫，叹了一气。

    「你也是第二次陪我回娘家了，应该开始理解为什么我不想生女儿了吧？」

    从小看外婆这样年年为难自己的女儿，母亲也尽得真传老是为难她，她真心害怕自己会复製原生家的悲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