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三 生当复来归，死当相思。

    这个突如其来的小生命打了顾廉的作息规律，他从未真正为人父亲过，对着怀的人难免有些无措，哪怕他略通医术，此刻对自己所学也不自信起来。书房里那些带着凶煞之气的兵书兵的都被放到别，满架都是他专程挑来的医书，得空了便将懒洋洋的柳真真抱到膝上，一同看书。而柳真真，虽然隔得时间有些久，但生孩这事也算熟门熟路了，最初的惊喜过去后，便十分安心地静静养胎，还得不时安抚一顾廉。

    柳真真阁前到底还是皇室郡主，加上素女府里网罗世间名家，对这位老院钦的主母自然是倾相授，令柳真真在琴棋书画上可谓无一不，而女红烹饪亦是不居人的。只是嫁后，一来得顾风溺，两人意时还琴瑟和鸣，书画一番，只是惯之愈发懒散贪，二来日后除了照顾孩，多数时日也是让数个男人连哄带骗地抱去床上，亲腻腻光溜溜地缠绵上一整晚，哪里还匀得神力气来练习。

    反倒是现在太极殿里养胎，才想起重拾那风雅之，柳真真的棋艺退步得最多的，只能挑了自己最擅的琴来练习。得了空，柳真真便在竹廊里照着曲谱弹琴，素手纤纤拨着古筝琴弦，顾廉亦席地而坐，手里着书卷靠在廊上安静地看着。若是琴弹腻了，顾廉便会领她去练练字。男人自背后抱住人儿，大掌握着她执笔的手，手把手地教她一笔一划地临摹自己的字。有时，顾廉也会些木工活，柳真真十分新奇地挨着他坐着，看着男人拿着刻刀把一大块木一雕琢成小，小鸟之类的小玩，然后抛光打磨后都放一小箱里，那把钥匙则是柳真真的一隻簪。

    顾廉一面低认真刻着手里的兔，一面问依偎在旁的柳真真：“他会喜这木块么？我好想只会这个了。”

    “什么木块呀，是小兔，你看小兔多可，我喜的宝宝一定也喜。”柳真真嗔，心里却是无来由的一痛，他们谁都不说，但也都清楚的知顾家的局势愈发张了。顾廉最近停了手边很多事，只是陪着柳真真，或者是些小东西给未生的孩。顾廉纵横沙场十几年，几番生死，本是对生死看得很淡的。顾家这一战可谓破釜沈舟，他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这么多个年过去，曾经的战友兄弟都一一故去，他甚至时常觉得自己已经活够了，能死得轰轰烈烈，也不枉此生。偏偏老天见不得他这般无所牵挂，如今人在怀，有幼，他怎么舍得抛他们离开。这时的顾廉才知自己有多贪心，他想看着心上人肚一天天大起来，也想听见孩的第一声啼哭，甚至想和他们一直一直在一起。现实何其残忍，他所能的，只有尽力把后事安顿好，才能安心离开。

    顾廉已经不午睡了，他剩的时间太少太少，得趁着现多看看她才好。于是柳真真午睡时，顾廉便坐在一旁翻翻字典，又看看她。他没有打算给孩取名，但还是想给孩一个名，可是翻了很久都找不到中意的。这日，他翻厌了字典随手拿了本书看，却是本诗集，只是信手一翻却看见了先人的《留别妻》

    结髮为夫妻，恩两不疑。

    娱在今夕，嫣婉及良时。

    征夫怀远路，起视夜何其？

    参辰皆已没，去去从此辞。

    行役在战场，相见未有期。

    握手一，泪为生别滋。

    努力华，莫忘乐时。

    生当复来归，死当相思。

    此此景他们何其相似，饶是顾廉铁骨铮铮也会忍不住红了圈，他把书丢到一旁闭躺来，将熟睡的柳真真抱怀里，心里反反复复念着那最后两句，只觉得肝寸断。而之后，顾廉便为那遗腹取了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