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于天（番外）

    江南商绅雅士听闻雁南王李绍的新府邸闢在金沙，陆续呈上拜贴求见，无非为名，无非为利。雁南王已不问政事，多半谢客，有烦不胜烦时，也携王妃薛氏去山庄小住。

    山庄不待客是规矩，他们也没胆真去扰了李绍最后的清净，故而庄上不曾来过客人，今日倒有一位，可来者不是来见雁南王的，而是来见雁南王妃的。

    “皇上大赦，召微臣回京尽力，途经此地，知你与六王爷……”拘顿了顿，目光停在她艷若碧桃的脸，依稀寻到往日的影，却很难再将她与那个教坊司的雉联繫到一起。

    拘：“看来，他待你很好。”

    薛雉浅笑着，为他添上茶，“小大人别来无恙？”

    茶是他素好的龙井。

    薛雉刚教坊司时，拘不当职时也会去看她，不多，寥寥几回。她起先因为不听话，吃过许多苦，但当时、薛两家都在风浪尖上，拘也不敢对她有过多的关心，怕再招了政敌的。薛雉那时就懂事得教人心疼，面对他时一言不发，不哭不求，两个人见面，只是对坐，唯一的，是薛雉为他添茶。

    难为她还记得他喜好龙井，也难为她愿意记得。

    拘都恨不能忘记那段时日。

    那时的家如同闷在笼屉里待死的东西，他的父亲到最后竟似疯了，着妾室一遍又一遍地唱“看他起朱楼，看他宴宾客，看他楼塌了”，妾室最后唱倒了嗓，他父亲也就跟着真疯了。

    家遭难后，他被放到苦寒之地，本是好男儿建功立业的大好时光，最后都蹉跎在辛酸苦痛当中。见到故人，又免不了想到旧事，拘不由泪洒袍衫，“我还算什么大人？”

    “皇上已召您回京，不久之后，您还是'小大人'。”薛雉知他因何而哭，毕竟当年的拘也曾在御前意气风发，踌躇满志。

    她轻声，“大晚成。一切能从当开始的，都不算迟。”

    拘听后怔了一，又大笑起来，自嘲他拘在这个年纪怎还不如个丫看得通透，心境豁然开朗，不由对薛雉连了几声谢。

    正逢此时，拘后横来一冷言冷语：“如此闹，本王当是谁来。拘，你还没死么？”

    拘起，转见李绍风姿琅琅，竟跟当年一模一样，只是眉宇间惯有的杀戾气消了不少。他手里还牵着个粉雕玉琢的小孩，白白净净的，穿着青碧绸缎的圆领小袍，脖上挂着衔玉的鎏金项圈，正拿漆黑的瞳打量着外客，眉与李绍像极了。

    拘瞇起笑：“承蒙王爷挂心，还能多活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