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老爷回了陈华平一句，往大堂走。

    宋老爷除了有海东厂，还在其他十几家工厂和商号担任董事，而且还是公共租界工局的华董之一。就是没去青岛之前，在工厂里的时间都不多，最多也就看看车间，何时来过大堂？

    这是太打西边儿来了，见东家来，原本闹哄哄的人群一静来，纷纷让开了地方。

    宋老爷从篮筐里拿起一个搪瓷盆，跟后几个说：“今天我们就吃这里的饭。”

    宋舒彦也跟着拿了一个盆，跟在他爹后，他们一起往前走，走到前打饭的地方，一个木桶里是褐的饭。宋老爷把盆伸过去，看着围着围裙，拿着勺，五大三的男人：“打饭。”

    那个男人手里的勺都在发抖：“东家？”

    “让你打饭。”

    陈华平的连襟阿星过来：“东家，您这是嘛呢？”

    “吃饭啊！这不是饭儿吗？不是工人都在吃饭吗？这是海东厂的饭，怎么？我这个海东的老板就吃不得了？”

    宋老爷接过那个打饭胖手里的勺，给他自己打了一勺半是砻糠半是米的饭，又打了一勺看起来没一油星的白菜：“舒彦，把盆儿拿过来。”

    宋舒彦伸过盆儿，宋老爷给他扎扎实实打了一大勺砻糠饭：“等给我吃掉，浪费粮天打雷劈。”

    “知了，父亲！”宋舒彦这才发现爹真是亲爹，他老人家自己打小半勺，他这饭都堆起来了，再加一勺菜。

    有了宋舒彦这一盆，面三个人比照宋舒彦的量，分量十足。

    宋老爷这才把勺回胖手里，到边上了一双竹筷，端了饭走到堂最前面的条桌上，把饭往桌上一放，坐了来，拿起筷开吃。

    粝的砻糠饭和没有任何油的盐煮白菜，宋舒彦这个从小锦衣玉大的大少爷，可从来没这个经历，一到嘴里，他已经想要吐来了。

    看见他爹如同鹰隼的睛盯着他，只能死命地咽去。

    堂里的工人不晓得东家和少东家，还有那三个平时凶的经理为什么要来吃这些东西，不是有小堂吗？

    反正看着他们那脸上的表，心里突然有些开心，让这些整天吃香喝辣的人，也来吃糠咽菜。

    宋老爷自己打得量最少，他倒是很快吃完了，他用灼灼的目光盯着剩的四个。

    这饭菜虽然难吃，宋舒彦想着他爹也是为了给他杀猴，他的劲，忍着也要吃去。

    其他三个就不一样了，尤其是陈华平的连襟，平时负责堂采买，虽然大堂吃得差，可量是真大，所以那些小贩的孝敬不少，平时不说山珍海味，那也是鸭鱼，吃这东西，要了他的命。

    宋舒彦放碗筷，把这么难吃的饭菜吃得净净。

    宋老爷站起来，走在那三个努力，却怎么都不完饭的人面前，弯腰看着陈华平：“老陈，这饭菜味如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