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烬 （二）

    因为预备还要去北平拜见秀茹的父母，所以顾景和只在家中呆了两天，连中秋都没过就带着秀茹匆匆地辞行，颇有些像落荒而逃。

    二少爷走的那天几乎所有人都去为他送行，只有烟云藉抱恙没有去，她穿了一睡衣斜倚在卧房的台上，低漫不经心地玩着一片半边青半边黄的落叶。

    “小暑……”她有气无力地喊了一声，没有人回她。

    烟云就用指甲烦躁地抠着那树叶的脉络，忽地把它往楼一抛，扭过去加大声音又喊了一声，“小暑。”

    小暑这才颤巍巍地端着一隻搪瓷火盆慢慢地走到了她跟前来，他才十岁，因为营养不良，个又比寻常男孩来得更瘦小些，而这个火盆又太大太沉，所以端在手里很不稳当，一步步地走着，总好像快要掉来似的。

    烟云本想斥责他“端个火盆也要端那么久”。见他这样，便也没说，只是皱着眉挥了挥手，“行了。你放着吧。”

    小暑放火盆，用衣袖汗。

    烟云指了指早就搬来码在台地上的一摞书，“你把这些书都给我烧了，一本都别留。”

    小暑看了看那些书，虽然不大懂，但也能辨别来这些差不离都是平时烟云上学用的课本，还有一小捆写满了字的笔记本。

    小暑依言蹲来，撕一页书当火引，用打火机燃，然后就像小时候坐在乡的灶前烧火那样半本半本地烧着烟云的课本。

    因为小的时候烧惯了火，所以他不怕烟。

    烟云大概是怕烟，背过了，一隻手撑在台的扶手上眺望着秋黄昏的天空。

    也许是夜雨要来，厚重的灰云层上还蒙着一层黯淡的土黄，低低地压迫着，几隻南飞时落了单的鸟儿依次地飞过了。

    小暑烧着烧着，就听到了哭声。抬起来，看见烟云背对着自己趴在台扶手上。

    他迟疑地停手来，“烟云…小……”

    烟云仍旧哭着，单薄的肩膀耸动着，“你只烧你的。少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