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醒 （二）

    小暑在床边坐了很久，才在黑暗里换了脏的，拿在手里走到门边，打开门逃也似的去了。

    在院里摸着黑打了半桶，藉着将明未明的天光蹲来洗。

    正是一天里最冷的时候，手一伸冰冷刺骨的里，就被冻得失去了知觉，心却怦怦着，席捲全的难堪与茫然使他对于寒冷的侵袭浑然不觉。

    这事不肯罢休，第一次之后，就好像是得了某难缠的周期恶疾，每隔一段时间，总是会在这样的梦境里失禁般地脏，然后又只好贼偷偷摸摸地起来洗，周而復始。

    他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却也隐隐知这件事是丢脸的，在白天里，小暑开始逃避烟云的目光，他害怕被她识破这见不得人的秘密。

    烟云却是多少觉得来一些端倪的，她默默地看他，从看到脚，却是不发一言，有时候脸上却又带着若有所思的笑意。

    她越是这样，他就越是不安。

    在少年的惶惑与不安里，新一年就这么悄然而至。

    这一年一开端，空气里就瀰漫起一晦暗的气息，虽然并没有什么实质上的大事发生，但是每个人都清楚：这是暴雨前的宁静，今年註定是不太平的一年。

    大街上总是站着三三两两或成群结队的日本兵，他们肆无忌惮地说着叽里呱啦的日本话，腰上佩着的刺刀枪在太闪着青光，血一样的太旗迎着风摆动着。

    他们并不是第一天站在上海的大街上，这时候看到他们，人们却从心底里生一比从前复杂得多的，有仇恨，然而睛一瞥到那亮晶晶的刺刀，却又是止不住的胆寒，彷佛一秒钟，那刺刀就要过来刺透自己和家人的。

    在这样坏的年景里，顾景仁是唯一一个像被打了血般忽然兴奋起来的人，他不知忽然寻到了什么好事，每天都像模像样穿起西装佩起领带和那李金一起门去，那洋洋得意的表，却毫无疑问自以为是个大事的人了。

    又又冷的午里，烟云抱着汤婆窝在沙发上读书，那是一本薄薄的书，她却看了好几天仍没有看完，这一天久不动地停留在某一页上，忽然红了睛。

    察觉到少年的目光，烟云便将手帕在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合拢了书。

    小暑看向那书的封面，上面有五个字，他却只能够勉辨认一个“”和一个“女”。

    烟云拿起书，走到他的边，手指着封面上的字教他念，“茶，，女，遗，事。”

    小暑的睛依然看着封面，红了脸，却并没有跟着她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