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瞧了一阵，着实看不什么。书屋日暮渐昏黑，有个臊眉耷的婆拎了大盒来，又将灯上，这才开始布菜。

    那盒一就知是正经造手笔，一整副象牙外面上雕镂着天河游仙、楼船并玄白鹿一类祥瑞图案，烛火一映，仙使纷纷裙袂焕然，如御浩天风而疾走。最难得的是把个象牙琢得薄如细绢，薄得透亮，真似在疏罗的帛扇上细细织一屏立绒刺绣。

    盒六角双层十二旋门，盘碟摆来都不过一掌大，这排场看着奢遮，实则能吃到嘴里的不过一掐掐，一尖尖，还不够她牙的。

    成璧伸箸夹了一筷樱桃，上挂糊的甜儿齁得叫人作呕，害得她险些一气没上来，连忙假作呛咳，用帕掩了嘴，把个块都吐了去。

    想去舀一勺黄辣丁笋片汤冲服解腻，只见小盅里汤熬得雪白，香气也极鲜，原也算是时令好汤，又不由得可惜它炖煮时偏加了几片火，油腻腻的，连汤底本清亮的酸引都被盖了过去，滋味太厚重，想撇都撇不净。

    成璧举着筷左瞅右瞅，实难嘴，空耗了一阵，心里直发倦。

    赵元韫这人实在讨嫌，平日里嘴上亲甜一刻不歇，办起事来就跟真有意气她似的，送的几菜只顾脸哨，没一样她吃的。

    虽说这事里，实也有她从前刻意装样的缘故，可这狗东西倒是把她瞎哄人的喜好记得那么牢靠作甚！

    旁边婆抬起略掸一，见成璧正筷往碟沿上戳，小嘴瘪着，一脸置气的模样，便小心劝：“小多少吃些，这些都是王爷特意吩咐厨的，王爷心里总惦着您……”

    因怕成璧吃心，那婆一向是她叫小、姑娘的。叫夫人呢，没过明路，终究不像个样，叫姨更不对，真个相当于是在刻薄人了。

    纵然都是往底让的好话，可经她这么一说，成璧的脾气立忿涌上来，把个玉箸扔甩到地上，恼得直嚷：“我不吃！不要他惦记，你都拿走！”

    婆愈发埋了，两手忙忙递上双新筷。

    尔玉公主金枝玉叶，老嬷嬷一双三角又刁又亮，柴灰里来灶火里去熬练数十年，虽没听人明说，可心中早就对其真实份有了数。

    那原是个龙里惯着、云彩上飘着的仙女儿，模样又滴滴的好看。如今从云上坠来了，想必心里正委屈憋闷得。可王爷偏偏总那么恶霸似的欺负人家，无怪乎小公主三天两闹起别扭，怎么都没法同王爷心。

    要说王爷不上心、不罢，府里但凡了睛的，谁也说不这个话，可媳妇哪有这么的？要王爷是自家小，敢这么磋磨姑娘家，可是得被她鞋炒狠狠收拾一顿呢。

    主毕竟是主，才的没法置喙，偶尔叹一两声气，被上听见了还得落埋怨。在王府里办差事，难！

    婆一双老鼓动，怯怯地望向成璧，存想半日，终于索同她了底：“小，这菜是老的，又不是王爷的，嘛不吃呀……您跟王爷置气，也不能同自己的过不去。再者说了，您只吃这么，婢回去实在没法差……”

    一听这句，成璧反而略舒眉笑了笑，这使大娘说话没那么多规矩讲究，想什么就说什么，听着倒利。

    “难不成赵元韫还要一样样菜地查，验看我吃了多少？”

    婆一拍手，“可不么！王爷是最仔细的人了，心多得赛豺……”有句老话怎么说来着，江淮的蛤蟆——难缠（南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