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元韫一面听一面笑，到后愈发刹不住笑意，绒密的睫之光灿如滴，“本王的尔玉，是最聪慧的姑娘，要摔百十个好碗也使得。只要她听这响动，就着她摔。无妨事。”

    赵元韫端坐上首，手里攥着个帕往额上摁。

    她已经闻见了袖里传来的气息，汗涔涔的，还有些怪味儿，想必是午间另一人的狗留的……她今日还没沐浴！

    这诨名其实有些忌讳，旁人一听就免不了打趣，只这人天生得是个太监命。小黄门儿如今虽还没被狠心的主送去噶了净，可在行事作风上，却是早早沾了阉狗攥钱的坏病，吃去容易，叫他吐来比登天还难呢。

    他手正占了个矮墩墩的小厮，睛绕着主那块伤滴溜溜地直打转，鼻左近零零星缀的碎麻也跟着一起转，听得主发话问了，立应声答：“公主这几日忙得没歇！”

    小厮一拍大，苦苦咧嘴：“王主，您老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才几家铺忙活一旬也未必挣得上这个数，哪能都摔了去？”

    所幸王主一向断绝，莫说小娘了，就算是早年亲娶的三个王妃，那手也没捞着摸一。

    “这两日，她在什么？”

    她也可以凑近了那个，再细细地翻一翻，找一找。或许他会亲自告诉她——未必是用，许是用那双，迂回地、戏谑地告诉她，他究竟想让她什么。

    那小厮名叫黄蒙，因是山洼洼里来的草野之人，从前一张开嘴音又偏又怪，连名字都说不利落，故得了个诨名叫小黄门儿。

    “今儿个好容易消停会，因天气渐了，还没到晌午就吵着闹着要一碗酸梅汤。那汤都给她端手里了，好么，一没留神，把碗又给打了。只可惜底人都没想起要防备这一茬，盛汤的碗都是官窑的冰瓷，好家伙，碎得一片一片的，几百两银呢，全碎在地上捡不起来了……”

    如今的王主，约莫算得上老房着火，好巧不巧地跟天家的小冰坨烧在了一。这倒也罢了，毕竟从前没稀罕过这一样，行事难免格些。可他为大家，也得上心提着主：少穷摆阔！毕竟外还养着私军铸着甲，矿上炉经年累月炼个不歇，烧的可都是钱呐！

    原本光洁的额不知何故破了个大，端看伤痕倒不像碰，也不是刀剑割伤。一线血珠慢悠悠挂来，被他摁到帕的背面，布料上登时沁了一小片暗沉的赭红。

    成璧一脸嫌弃，拿袖揩了脸，可还没等放手臂，脸上神便微微凝住了，接着柳眉倒竖，恶心地一翻白。

    小厮忙应和，又掰着手指给他数：“天夜里先邀了只狗，大的耍脾气，小的也学样来撒，一会撕书一会摔板凳，屋里造得一团；等天都透亮了，又急火火地了两回洗。这才刚开始！第二日屋里动静就没停过，殿弹了会琵琶，想是觉着不耳，一恼上，就把那琵琶给摔了。”

    “哦？”赵元韫半扬起脸，兴味盎然，“这丫，神儿倒不错，本王只以为她得憋在屋里哭鼻了。”

    旁的都不那么重要，她得先问人讨些来洗洗，好好洗，洗净，一他的痕迹都不要留。

    不过了王府几年的账房家，黄蒙自己心里也有数：攥钱归攥钱，要王第一面人，自然还是得分清手这钱是替谁攥的。王主要哄小娘了，那兜里就是再磕碜，男儿脸面也不能磕碜，底人总得想着法地给他变金来。

    黄蒙从不觉着自家主会当昏君，却生怕这王府偌大的门被小妖妃给祸害塌了，于是小心翼翼了一句：“

    “那可不，公主殿心大得很，正经的有活儿呢！”

    赵元韫究竟在想什么，她可以趁着沐浴的时候慢慢想。或许单他那双睛就是一个，他是最会藏的。不过藏得再也不足为惧，不他当她是狗还是猫，如今他既拿她有用，她便不妨再地蹚一蹚他的界限。

    小厮见哭穷失败，当即陪个笑脸，“王主明鉴，上一旬账面上确实只了这个数，那不是因着皇帝老儿闲折腾耽误了么。闭市的一旬和开市的一旬，自然又不可同日而语了……”

绪低迷，便伸爪扒拉着她的衣裳往上爬，耍赖似的要挂在她怀里，乌丢丢的鼻尖微微，凑到她脸上嗅个不停。

    它嗅了小半晌，便忍不住伸要她。成璧被得一个激灵，连忙将小狗拨开，抬手在脸上一抹：都是狗的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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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璧把《北翟遗策》放回原，仔仔细细地规整好书柜，然后一脑爬起来，抱着小狗就往外走。

    “胡说八。”赵元韫一掀，把脏帕掷到他怀里，“一旬只能挣这么，那本王瞧你们也不必开张了，全卷铺盖回山里打家劫舍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