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折　至诚无碍，心若镜臺

    繁华尽，恍如一梦。

    赤炼堂雷家经营百余年的风火连环坞，终也有烧完的时候。火势渐褪的江面上，衰颓的焰光又将舞臺还诸黑夜，除了风裏挥之不去的焦臭气味，上半夜那场夹杂着血腥哀嚎的红莲灾劫已悄然落幕，彷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符赤锦取闷的覆面巾在手裏，仍半掩鼻，稍阻难闻的火场气息。

    不幸的是：风火连环坞恰在上风，饱气的江风过余烬，刮来满满的焦腐气，彷佛炭泥与血混作一还发了霉，臭气既黏滞又凶猛，成一团的巾效果有限，不过聊备一格。

    虽然好洁，符赤锦却无丝毫抱怨，拖着疲惫的打神，脚踩的芦丛沙洲沿江搜索，唯恐错失了郎的踪影。

    今夜的聚会裏，游尸门是唯一一没有开或动手的灯笼之一——保存实力、甚至保持神秘，本就是稳妥的盘算，教旁人摸不清斤两底细，自然又增添几分忌惮。这在群邪彙聚的场裏一也不奇怪。

    聂冥途的旧有势力早已灰飞湮灭，如今孤一人的狼首，必须大大脸以凸显自的存在，来换取更有利的谈判空间，老谋算的狐狸漱玉节，如非为了弦，料想也是隐于灯笼之后，绝不轻易底。至于那鬼王宿冥嘛……

    便说是女儿，符赤锦认识的明女也不少了，且不说那狐狸，就连黄岛何家的君盼丫也不是省油的灯，江湖历练是少了，但绝非年少可欺的柿，手绾一岛，无数豪士愿意卖命效死，这可不是随便哪家的小都能到。

    那宿冥明显是着耿郎的，只是手段太劣，又舍不离垢刀，救不能救、放不能放，竹蓝打两空，反教旁人摸清了筛。由适才的混战推断，宿冥武功约与聂冥途在伯仲间，心计、临敌反应却逊了不止一筹，看得力不济，武功偏走大开大阖的路，须有湛功相佐，才能发挥威力。

    耿照什么事都不瞒她，连在莲觉寺窥破宿冥的秘密、有过合之缘的事也都说了，符赤锦常缠着他问东问西，专拣些合的细节问，又或在翘着汗津津的酥沃雪、被他得唧唧作响的当儿，眯着如丝媚，冷不防咬回，带着细细：

    “你……那天……啊、啊……也……也是这般……啊！就是那儿…………死了！上……上边儿也要……呀、呀……忒厉害的僧，我要是媚儿，一定……一定想死你啦……”得耿照哭笑不得，她则是咯咯笑，乐不可支。

    思虑至此，符赤锦中涌，俏脸微微发，半晌才摇了摇，抑心猿意。

    除了不知收敛的宿冥之外，武功的“玉面蠕祖”雪艳青、南冥恶佛，及至被称作“祭血君”的血甲门人，都儘量保持低调。从到尾不置一词、不曾表态的游尸门，不过是更小心谨愼罢了。况且，这也不是现场唯一一盏全程保持缄默的灯笼。

    其实符赤锦只是别无选择。

    耿照闯聚会、力战群邪，甚至妖刀异变陡生时，她几乎想不顾一切冲上去，是大师父的识海传音阻止了她。“女徒，切莫衝动。以你我现时之力，非但帮不了他，反而坏事。静观其变罢。”

    她知大师父是忍着极度的痛苦，甘冒眞气逆行的危险，才得以心识传音。他的声音连在脑海中听来都异常虚弱，字字句句如受万针攒刺，教人不忍。

    论辈分，青面神在七玄之，要比天罗香的“代天刑典”蚍狩云抵姥姥更，连昔日游尸门主“血尸王”紫罗袈都得恭恭敬敬喊一声太师叔，以横空之姿接掌大位的“万里飞皇”范飞，从来不敢小觑了这位神秘邪异的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