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完全不懂她在说什么。这多年来我始终都没懂。”雪艳青偎着他的颈窝喃喃：“她哭完了又笑、笑完又哭，我从没见过她这样……我师妹一直都比我聪明、能，我被她那个样吓傻了，连话都说不，谁知她就突然对我了手，兴许心神激动失却分寸，差一招杀了我。”

    ——明姑娘到底是明姑娘。

    耿照在心底悄悄叹息一声。明 姑娘不是差失手杀了她，而是失手没杀成。雪艳青却不知他心中所想，自顾自的：“我事想不明白，一动上手，人便清楚了。她那时还不是我的对手，不多时便落了风，我正要手拿人，她突然对我大叫：‘姥姥骗你的！我剜那厮的心，瞧瞧是黑是白。你再不回去，连最后一面也见不着！’”

    “我突然明白她说的‘那厮’ 是指师父，吓得魂飞魄散，或许在那时，她和姥姥在我心裏的分量是差不多的，姥姥说的话我信，她说的话我也信。我怕见不到师父最后一面，舍了她赶回总坛去。姥姥说我前脚刚走，师父便仙逝啦，姥姥师父的吩咐用药化了遗，让我给师父的画像磕。”

    这话裏透着难以言喻的森森鬼 气，以耿照现时的阅历，怎么听都像是一桩夺门谋。却听雪艳青续：“姥姥却不知，其实我后来自己想明白啦，只是一直没同她说。师父的书斋裏除了《天罗经》，还不见了一把修剪盆栽的小金剪。那是师父特别请巧匠打给我师妹的，说是最看她剪，旁人都不许碰。”

    “我在后山找到那把被人丢弃的剪，刀齿已扭烂成一团，上染的血都涸成了焦褐。我才知，原来师父是给害死的，行凶的正是我师妹。她不止盗走了《天罗经》，还杀了师父！”

    “弑师”无论在黑白两，都是人所不容的滔天大罪。耿照听得惊心动魄，忽然发现蹊跷，忍不住问：“那祗姥姥为什么要对你隐瞒？是想掩饰你师妹的罪行么？”话甫，连他自己都觉得毫无理。

    在天罗香的这场权力移转之中，雪艳青、蛆狩云是得益的一方，而明栈雪和她师父一个亡命天涯，另一个则是死收场。四人的关係无论怎么画线连结，都不可能把蛆狩云与明栈雪连在一块儿。

    “我也不知。”雪艳青淡淡 说。似乎在她的人生裏，“不知”已是常事，因为未知实在太多，她已能泰然之，并不会为此惊慌失措。“我本来不恨她的，事发生得太突然，老实说我不知要恨什么。但，杀死师父这件事我无法原谅她，为什么这事来，她须给我一个代。更何况，不久前她又打伤了姥姥。”这样听起来，明栈雪似乎是主动 寻衅的那一方，不过她也从未摆弱者受害的

    姿态就是了。这场莫名的斗争截至目前为止，还是明姑娘大占上风，偌大的天罗香被她一人杀的杀剿的剿，平白赔上一票迎香使、织罗使，连柢姥姥都无法倖免。

    听她对“姥姥受伤”一事前所未有的，耿照问：“抵姥姥伤得很严重么？”雪艳青很久都没有说话。这个反应也乎意料的孩气。

    耿照谅地笑了笑，？？“是了，我认识一个很明的大夫，连断掉的经脉都能接回去，堪称是医术大国手。你若愿意，可以请他医治姥姥。”雪艳青“嗯”的一声，片刻才：“那……那就多谢你啦。”

    耿照：“别客气。那个什么鬼先生的不是好人，你别听他唆摆。”“他还拿了我的杖，说要还的。”她的声音听来颇为懊恼，似对丢杖一事十分介意。“七玄大会之上，一定要向他讨回虚危之杖丨。”

    说者无心，耿照却想起彼此的立场：衣衫不整的白日影城弟，背着半赤的天罗香之主，一个是鎭东将军麾f，另一个则是剌杀将军的钦犯……看在旁人裏，怕是全了。

    走着走着，颈窝畔忽传来一阵匀细轻鼾，或许是伤疲煎之，雪艳眷竟在他

    背上睡着了。也难得她如此信任，这该说是不知险恶，沓是全无心机？耿照忍不住笑起来，心怀顿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