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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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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回老爷,小人怕……怕杀生,听了人家的劝,改不见血的营生。」

   劳有德有些诧异。

    半晌,浪人睁开睛,光迫人的眸里似有一丝笑意,但吻认真严肃,浑无半分轻佻。「但豆腐脑儿的盐卤勾得太过了,质地稍,还带有一丝滷的苦味儿,殊为可惜。」

    近距离一瞧,其实大汉生得鼻樑直、颔方正,上旅装密髯,平添几许江湖气息;刮去野人般的大鬍鬚,换上?金袍玉扳指,说是王公侯爵也有人信。

    官差们面面相觑,静默了一会儿,突然爆笑声,个个捧着肚前仰后俯,连吴老七听着都不禁摇,嘴角微微上扬。劳有德大笑:「就你这息,豆腐脑儿合适。还不快?」少年忙不迭将破瓦片收拾好,挑着担回到树,被廿五间园的官差一闹,一时也没人敢光顾。少年取了条破旧棉巾拭着满脸的汗,巾上彷佛还得到一缕淡淡的脂粉香,但他知的主人不用胭脂粉,那是她上的香气,天生便这般好闻。

    他一慢慢吃完,双手奉还瓦盅,取嘴角,拍去沾上鬍的些许残羹。少年更觉得这么是对的:在人生将尽的当儿,他很兴自己亲手烹调的最后一碗豆腐脑儿给了一位知味之人,而非园外那些凶狠的官差。

    少年定了定神,动手调了一盅腾腾的豆腐脑儿,端到对街那人跟前:「你饿坏了罢?」

    要不是此地与大门相距甚远,语声难及,他几乎以为大汉是听了官差的话才这么说的。「明儿你试试勾薄些。都说:『豆腐新鲜滷,一瓯隽味趁朝晖。』,可惜了你这轻易不洩的好卤芡。」

    城尹大人梁同的公梁成武喜吃咸豆腐脑儿,人尽皆知,及至梁公惊觉徐老居然有个标緻的女儿之时,已然吃了他几年的豆腐脑儿。双双事后,徐老被打了个半残,廿五间园外便无人再卖这的可小吃。但人是有瘾的,就像梁公并没因为死了个摊贩的女儿,从此吃斋礼佛,不再对标緻的姑娘手。

    他该是饿了罢?少年想。

    「卤打得好。」

    徐老的活儿不简单,当年他自己拜师学徒,光浸黄豆磨煮豆浆就学了整整三年,更别提打盐卤,每一步都是心血和功夫;然而不知为何,少年在半年间学上了手,得有模有样。真是怪了,老人想,明明是个没心的,也说不上什么天分。

    少年苦笑。

    杀人毕竟与杀猪不同,他原以为自己需要饮酒宁神,谁知事到临,心底居然一片寂然,甚至隐隐期待着得手之后的死亡与解脱。

    那人双手接过,举盅朝他微微一敬,以调羹一匙一匙送中,闭目细辨滋味。

    可惜人生无法重来。如果还有重来一次的机会,他一定不在意自己其貌不扬,不双双姑娘只当他是每天来吃盅豆腐脑、閒话家常的客人,死也要向她表明心意,那怕什么都得不到……

    「屠夫的营生好挣钱哪,怎不接着?」

    有一回,他好不容易鼓起勇 气问,说完立刻低,不敢看她俏丽的脸。双双姑娘却只是把他那盅豆腐脑儿搁边上,笑:「豆腐脑儿很辛苦的,挣不了几个钱。你年纪轻,前程远大, 什么都比这个。」

    徐老从没向他说过一声「谢谢」像这样的年轻小伙,徐老见多了。个个都是为他那如似玉的女儿而来,就算盅里盛的是馊,照样吃得有滋有味,当真糟蹋了他的好手艺……只有他, 在双双死后舍弃了能挣钱的铺檔差使,来到他这苟延残的垂死之人边,重趴执起浸煮黄豆的锅鼎,耐着磨豆熬浆。

    「不如我不杀猪了,来学……学豆腐脑儿吧?」

    怪的是这样众的气质,与那征尘满布、风霜历历的旅装又无扞格,彷佛生来就该是这样,丝毫不显突兀。汉约莫四五十岁一也许实际更老些一留着满脸落腮鬍,却非戟的燕髭,胡密,带着绸缎似的泽。

    他们心里想的是一件事,只是都没说

    双双姑娘走了之后,他辞去铺檔的差使,揣着东家给他的五两银,跟着徐老学了大半年,直到徐老最后一 气,还是他替老人裹的草席掘的坑,一杯一杯地覆着土。老人上门讨女儿,被官差打得遍鳞伤,能撑过半年,靠的约莫是心中那冤。

    少年忽然觉得有趣:这人远看像乞丐浪人,近看才发觉他一也不脏,举止温文, 隐有说不的贵气,眸里光慑人,毋须开便能让人生敬畏,倒像是什么微 服巡的大人似的。

    那人已蹲在那儿三天……不,或许更久,只是三天前他才留意起这厮来。少牢没读过书,说不「风尘仆仆」四字,但那人就像是走通了几千里的荒野, 一如乞丐般腌臜,而是满风霜,透着说不的阑珊倦意,稍望得一,人不由自主地想起家来。

    他不知不觉停动作,怔怔坐在树,回过神时左手已伸筐底,握住预先藏好的解腕尖刀。就是今天了,少年心想。双双姑娘,妳在天有灵,保佑我一定得手,让我剜了那畜生的五臟六腑,开猪膛似的摊满一檔,以告妳们父女俩。

    像越浦这富饶大城,乞丐可比穷乡僻壤多。少年看过背草席、背铺盖,甚至背几凳等家生的都有,但那人背的事极怪,足有半人多廓像是面大楯,又像港大船所用的锚,总之十分厚重,外布层层裹起,委实看不是什么。

    少年连碰都没碰土酒,正要取裹刀的布包,瞥见不远的街角,一名裹着破旧斗蓬、后背了块床板还是凳之类事的汉,双手抱蹲在墙边,亮的眸光直勾勾地瞅着自己一或说飘着炭香的豆腐脑儿瓮。

    如果那日我在的话一他不止一次如是想,然后自她受辱咬、溅得一屋是血的恐怖梦呢之中惊醒,带着满脸的汗渍泪

    他对自己当时的犹豫退缩,到无比痛悔。

    这大半年里他们很少说话,兴许也不知该说什么,原本便只是卖豆腐脑儿和买豆腐脑儿的两个人,谈不上熟稔。

    筐底除了磨得锋利、用布层层裹起的尖刀外,还有一小瓶劣的土酒。他对劳有德说了谎话,在城北金桥李家的铺里,他从来都是最受重的学徒,凭一把尖刀便能杀猪解。是双双姑娘不见血,每次光临豆腐脑摊前无论洗过几次手,她总能嗅到淡淡的血味。

    少年并未因为舍人,显气昂的碍越妾态,碑供代后事似的,带着某沈静的觉悟和瞭然。「慢着吃,不收你钱。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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