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百八折 凝镇脉，蚁聚蜗争

    东海乌城山虎王祠岳家，世代传承着「八荒刀铭」的称号、虎费七神绝的惊世武艺，以及锋锐无匹的名刀「赤乌角」，至岳宸风这代大放异彩，锋名震动五，为天知。在南陵，有一与之相类的罕世宝剑，同样传承封号、武功与荣孀，名曰「鼎天钧」。

    当代的「鼎天剑主」李寒不但是天知名的剑客，更是南陵游侠的神领袖。

    「游侠」二字在疆域广衾、封国林立的南陵，非是任何人所能擅称，他们是南方神鸟族之中最尊贵的凤凰一族末裔，拥有等同于诸封国王室的贵，毋须听命封国国主，拥有超然的地位。

    千年以来，南陵游侠遵循着外人难窥全貌的古法与戒律，在被称为「诸凤殿」的古老殿堂集会、议事、行传承。他们平时散居各地，周游天，一旦封国间爆发不义之战，游侠便会聚集起来，组成一支奇兵，帮助弱者抵抗侵略。每次央土政榴的南侵战争里，也能看到南陵游侠率众抗暴的影。

    南陵游侠奉行的是一个「义」字，彰显于外，便是「持衡」。为了维持这样超然崇的地位，一旦在诸凤殿起誓成为游侠，须遵守「不娶妻、不荫、不封爵、不蓄财」的信条，终生清贫，行走于南陵大地之上。即使如此，游侠在南陵仍拥有极的地位，各地设有专门供游侠宿的驿馆；百姓若机会招待游侠一顿宿，绝对是倾尽所有，视为毕生荣耀。但游侠如非必要，多半还是选择野营宿，因此他们也往往是极为的猎手。

    鼎天钧剑在天剑榜《秋名监》里的排行，甚至还在年轻时以「早慧」着称的杜妆怜之前，而李寒的剑术修为即使在历任「鼎天剑主」中，也被公认是类萃的尖人。此刻黑衣人的犹豫便是最好的证明。

    李寒本够难缠的了，杀他更是弊多于利，不但将惹上诸凤殿、南陵诸国，最最棘手的还是凤翼山中行氏。

    中行家之人虽负有守护「天刀笔令」的重责大任，决计不能轻易离开凤翼山，然而以李寒与当代四平爵主的关係，他的死将引起轩然大波。届时，那柄当世无匹的「天第二剑」一怒山，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自现以来趋避如鬼魅、制敌毋须二合的黑衣人，初次凝立不动，原本看不真切的朦胧影像被定注了似的，宛如怙木，休说投气，连一丝活的气息也无，重剑鼎天钧上所凝的杀气顿失标的。

    李寒心中微凛：「这是……『凝功锁脉』！」

    他平生剑之所向，只一人有这样的修为，能收敛週杀气近于无，让手对决时最重要的「气机应」失去目标，那怕只有一霎，也足以左右胜负。「凝功锁脉」的效用亦是双向的，对己收敛藏，对敌则能「锁」住对方的息，但又与、午等手法不同，更玄奥也更有效，动念即成。

    「凝功锁脉」并非功诀，甚至不能说是手法，而是境界。与门派、武功无关，境界到了，便能自行领悟——那人是这样告诉他的。当日在凤翼山一别，晃又是十多年光景。

    「我的剑术未必胜过你。」

    他犹记得老宅的凤凰木，沐着飘雨般的澄艷，那人坐在竹椅上，笑着如是说，剎那间忽生错置般的荒谬之，彷佛一切都了：从小该是他文文静静坐着读书，那人才是猴儿般爬天纵地的一个，一刻也閒不来。

    命运开了他俩一个大玩笑，恶劣的程度对彼此来说其实无分轩轾。

    「……然而生死相搏，你却不能胜我。那怕仅有一步之差，这一步却能于顷刻间分生死。遇到像我这样的对手，你千万打醒神，能避则避；等跨过了这步，再回找那浑球算帐不迟。」

    李寒不由失笑，摇了摇。「避得过，那便是无谓之争，自也无所谓算不算帐了。」

    那人闻言大笑：「你是南陵游侠之首，忒也怕事，那怎么行？有谁肯跟着你混哪？」

    「……你是把诸凤殿当成黑帮会了么？」

    他被逗得忍俊不住，回神才发现自己笑得孩也似，居然有一瞬间没再想起肩上的责任负担，还有荣誉公义之类。「你怎么说也是堂堂四平爵府之主，平日说话也这么无遮拦？」

    「那倒不至于。」

    那人蛮不在乎一耸肩，剑眉微挑，突然装一副认真严肃的模样。「需要夹着尾人的时候，扮你也就是啦。你瞧，像是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