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掀牌的时候不远了。即使琼飞在神岛安安分份没闹什么事来，待漱玉节返回，发现政令不黑岛、支应不比往日时，这场争位大戏便即开锣，一如十几年前岳宸风尚未现时。

    唯一能打破前的僵局、教诸岛首脑平心静气，坐一谈的，便只宝宝锦儿一人。

    帝窟上皆知：斩杀岳宸风、救五岛于火，靠的是耿照谋划策，联繫将军夫人、游尸门等齐心协力，才得成功，更别提是役他力抗岳贼，奋战至最后一刻，令五岛伤亡减至最低；算上祓除雷丹，说是“恩同再造”，谅必五岛无有异议。

    战后符赤锦跟了他，原是上佳归宿，以宝宝锦儿灵心巧慧，终生尽心服侍，也算替帝门中人略报恩德。

    岂料阿兰山上三连战，耿照固是扬名天，却也不幸埋骨石堆中，符赤锦的幸福如昙一现，又了一回未亡人。

    游尸门与胡彦之结盟后，符赤锦将鬼先生谋一五一十说与漱玉节知晓，并让潜行都带着自己的亲笔信函，去追薛、何两位神君，以图齐心抗敌，方有今日新槐里大杂院事。

    薛百螣是漂泊江湖、独来独往的单丁，随无手可供驱使，包围大院的百余名好手，俱是何君盼麾，由曹无断领军，偕薛胡二位一起行动。

    这些个江湖异士都是黄岛何家的家臣，单凭胡大爷一面之词，何君盼便慷慨借将，没有别的话，给足了符赤锦面。虽说江湖喋血，人人早有命丧刀的觉悟，真有个什么差池，对黄岛也颇难代。

    胡彦之实说不“手留”四字，更料不到在要关，十九娘全不把手的命当一回事，竟以人命当作盾牌，只为掩护她独个儿脱；现懊悔，却已迟了。

    “狐异门的『玉壶冰心』绝迹江湖三十年，不想今日复现于此……看来我是老啦，没用啦，为这等欺瞒目的宵小手法所乘，哼！”

    薛百螣转着掌腕踱至老胡畔，冷砾嘶哑的语声掩不住满心懊恼，铁铸般的苍枯指尖在炬焰隐隐泛着暗金狞光，似想信手扯碎什么事来洩愤。

    胡彦之悄悄往旁边站了一步，想起十九娘拧转腴腰、行云般的动作，忽明白老神君气恼何来。他是真受骗了，若直着脖颈接一爪，此际乖乖束手的，怕是那诡计多端的婆娘。

    武学中有所谓“听劲”，以息应敌手气机，抢在对方完成动作、甚至行动之前加以箝制，倚之克敌。十九娘这门“玉壶冰心”乍看模拟对手路数，乃至后发先至，但不过是表像而已，说穿了，是将息全押在“应”上，敌我退、敌退我补，犹如拨生涟漪，渐拨渐生，岂有尽时？一意追赶，反而落圈。

    她逆行甩脱“蛇虺百足”的手法，正是“玉壶冰心”的展现；抓向薛百螣的一爪，则是不折不扣的欺诈，赌的是老人乍见绝技轻易被挣，必不冒险以要害接杀着，此消彼，竟因此教她逃生天。

    胡彦之连忙安：“神君勿恼。此女狡诈，非同一般，正所谓『君可欺之以方』，以神君之磊落，不防鬼蜮宵小之伎俩，也是理所当──”薛百螣怪一翻，冷冷来两锋锐视线。

    “废话。难不成你有脸来怪老夫？自是怪你！”

    老人哼：“你若及时补上一剑，能救八条命，要是你真在乎的话。老夫平生杀人利，于此从不婆妈！只是教个臭娘给骗了，着实气闷。你呢，你却是败给了谁？”

    胡彦之一怔，登时无语。

    曹无断整理战场，清伤亡，黄岛仅十余人挂彩，多是伤，只有一人不幸亡，正是末了那记舍剑所致。金环谷这厢七人惨死，其余则是伤折骨，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胡大爷，这些人……你打算怎生置？若拷掠机密，我黄岛亦可代劳。”

    曹无断以右手脱氊帽，招牌的濯濯童山。那只连着乌钢飞铊的铁手早已取，如兵般鞣革鞘，斜斜挂于大右侧；本应缺了手指的左掌则了只柔的羊手，其上五指宛然，除了一动也不动、略嫌僵直外，看不丝毫异状。

    胡彦之摇了摇。

    “这些是金环谷以厚利募来，非狐异门人，素质参差，料想不知什么机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