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说也是太祖爷打的罢？孝明皇帝接了兄的宝座，虽说也不是没有功劳，非是坐享其成的二世祖，可太祖爷传弟不传，亦是难得的宽大，还能有甚不满？”

    对着银釭红焰，轻剔灯，蚳狩云放落细的银箸，怡然笑：“要不是天上掉个独孤弋，独孤容打生就是镇东将军世，独孤阀得了天，他理所当然地该坐龙床──举凡独孤容边的人，没有一个不这么想。他后来虽还是了皇帝，对那些个从龙之臣来说，都嫌迟了。”

    “请老指一二。”

    果然慕容柔冷冷一笑。 “我可没有这来历不明的属！要是认了这桩，从今而后，东海地界近半的江湖仇杀，岂不打着本镇的旗号而行，正七大派死于宗七玄手底的，都该上靖波府讨公？”

罗香的大老。

    “慕容柔讨厌江湖人，多半也是因为他。”

    “细数岳贼之恶，何异于指摘将军？毕竟是他默许纵容。况且岳贼死，迄今还未给将军一个代，揭此痛脚，益发缠夹不清。”事实上，慕容柔曾要他上缴一份关于岳宸风恶行的报告，耿照通文墨而已，差被这案任务得吊颈，最后还是绮鸳解的围。只是那摞字迹娟秀的捲宗，最终也没能说明岳宸风去

    若非青面神受创严重，早被白额煞悄悄带离越浦，往金土之气烈的秘境修復功，以致缺席七玄大会，他更相信大师父与二师父；便说为人磊落，薛老神君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怕也在蚳狩云之上。

    无奈慕容柔对他“隔墙说明”、以避嫌疑的好意似不领，接连数问，无不咄咄，耿照心思虽清楚，要比临机应变的伶俐牙，岂将军法？越说越僵，不幸正中蚳狩云先前所虑。

    “常人所，不过趋利除弊而已，慕容柔也不例外。盟主须教他知晓，与七玄之主合作有什么好，纵有隐忧，也能轻易迴避；利大于弊，以慕容之智，断无拒绝的理。”遂教了说词，耿照连连，大为嘆服。

    耿照自镇定，心知老调重弹，至为不妙。本来最理想的状态，是将军顺着先前虚问虚答的调，轻轻揭过此事，算是允了双方的默契，就像他对岳宸风私的行径睁一隻闭一隻，从不过问。

    “而今盟主武功盖世，又有同盟势力支持，慕容若觉你与他同逐一麋，那就不能再是猎犬，而是竞争对手，须得小心防范，必要时抢先手，以绝后患。要问老的意思，??我宁可盟主瞒着慕容，尽力延后图穷匕现的时机，方为上上策。”

    “盟主客气。”蚳狩云沉片刻，正：

    耿照本不以为三言两语之间，便能轻易说服将军，听他淡淡哼笑，一颗心沉到谷底，想起姥姥提醒，忙拱手：“属所，亦是将军的属，犬驰驱，敢不效劳。”心念微动，暗自着恼：

    不明白慕容是如何窥破谎言，本无从防范。若教将军起了疑心，那才是最糟的事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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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姥姥的城府与手腕，恰恰是他此刻所需，而蚳狩云还有一样旁人不及的好：于对独孤弋的关心，比起绝大多数的江湖人，她从更早以前就开始留心东军的崛起，对慕容柔的认识，也绝不仅仅是“镇东将军”。

    但耿照非是于德的考量，才决定对将军坦承一切的。

    “盟主须知，只消是人，便有忌贤妒才之心，越是聪明才智之士，越难跨过这槛。以往慕容对盟主三分倚仗、三分恩，看似倍于他人，但始终还扣着四分在手里，猎犬再怎么能，颈索终究握于猎人之手，是以猎人不惧，放心信任勇猛的鹰犬。

    他本想再举岳宸风为例，岳贼与五帝窟、五绝庄仇似海，然而漱玉节、薛百螣也好，上官母女也罢，并未视镇东将军为寇仇，江湖人恩怨分明，到底与朝堂政争动辄牵连的陋习有别；话到嘴边，转念又想：

    蚳狩云也不与他客气，笑接受，犹豫了一会儿，又：

    “可天……”耿照只觉无比荒谬：

    蚳狩云摇：“人心不足，也就这样了。人说慕容目无余，底容不一粒砂，依老看，此人未必真是如此，只不过他的私慾较常人低得多，才显鹤立群。与这样的人打，当他是圣人看待，手必定落空，把他当成一个要求得多的普通人，庶几可也。”

    “糟糕！我回得忒快了些，只怕将军不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