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四九折　鳄狂将立，凡鸟何击

    胡彦之掠船坞，沿着废河奔跃攀，竟无片刻稍止，彷佛鹰、猿、鲮、

    豹于一，恁地形起伏错落，岸籐苇连生，亦不能略阻些个——

    猎王的「缩地法」从来就不是轻功。然于山林间移动啸猎，胜却世上任一

    轻功法门，无有比肩者。胡大爷恃以匿踪，连聂冥途也不得不服。

    他绕过搁浅的粮船，由船坞另一浦，本就是取近；只是这厢陆两多

    年来乏人问津，破败更甚，前路半现半隐，芦葛牵缘错，亏得胡大爷手了得，

    才能在这等荒径间飞掠似猱猿。

    陆路狭仄，河倒是次第开展，由原本的半淹淤泥、及膝浅，渐成难以见

    底的夹沙细浪，已非能徒步涉过的浅。

    胡彦之换过几绺籐，藉奔行的势试最结实的，整个人如弹般，

    向对岸，落脚的腐叶堆里忽亮起两盏绿火，「哗啦！」地掀开，翻一张尖

    牙无数的腥臭嘴，扭着向上一合，猛朝男儿腰箝落！

    恶兽的血大逾胡大爷的腹围，咬实了怕不是拦腰两断，便教两排密齿往

    上一捋，都能生生梳几条来。

    胡彦之避无可避，千钧一髮之际，「绝不剑脉」陡生奇效，于旧力尽再生

    新力，开无罅瓠底之有容，双手连攀，雄躯猛提尺许，足翻过，落在一株老树

    桠杈间。

    「啪」的一声恶兽阖，扭着五尺来的躯落地，生满棘鳞的尾洩忿似

    一阵旋扫，沙沙沙地伏泥叶间，仍两盏碧火似的幽目，惊鸿乍现的丑陋形

    犹如大的四脚蛇。

    （这是……猪婆龙！）

    胡彦之曾于央土南陵界的恶溪村里，从一名号曰「鳄神」的老渔师习猎鳄

    之术，亲见过、宰杀过这在南方为祸甚烈，被当地土人称为「猪婆龙」的凶

    猛兽，但没听说越浦左近传有鳄患。

    数百年前，东海亦多虺鳄没，臬台司衙门特设「御介使」一职，专以

    弓毒矢驱除鳄患。自三川商业日盛，人迹遍布城野，什么虎患狼患多已不闻，人

    占据了野兽的地盘，烧林屯垦、伐木筑屋，再凶猛的野兽也没了生存空间，或灭

    或迁，避人唯恐不及，鳄鱼也不例外。万料不到，今日居然在城郊遇上了一—

    —

    念一起，才觉况不对。

    碧燐般的鳄，不只一对。光是老树之，就有四五五尺来的成鳄，浅

    边又一动不动地伏着几尾；远的挟沙泥浪间，划破碎沫浮一抹鳞棘，

    面漂着些许鸟羽，浅滩上东一团西一片的血污残骸，糜烂的骨架已辨不是禽是

    兽……

    他早该发现的。胡彦之心想。

    淤浅，不碍泥鳅、鱼、虾虎生，鸟喜，兼且无人扰，本该生

    气。胡大爷自船坞以来，始终觉得不对，又说不真切，此际真相大白，原

    来是这群恶兽悄悄掩至，霸占了通往越浦的捷径，得鱼走鸟遁，静静一片

    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