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饶他什么？」殷横野疏眉微挑，兴致盎然。「你且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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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黄粱对这只娃娃的喜是毫不掺的，院里遍设迭的亭台，几上摆着雪贞喜的琴，亭中抚琴视野绝佳。适才想是雪贞远远眺见有异，拨弦示警；

    况且伊黄粱对这名少年投注的，也近殷横野能忍受的底线。

    老人中气涌，直冲天灵，狂躁之余，几放声豪笑：这，五行殿那帮老东西还坐得住么？这可是数百年……不，兴许是千年以来，儒门统再一次现世；面对这条野路，你们究竟是要杀要迎，还是继续装聋作哑，隐于世所不知么？

    殷横野在三奇谷的古卷中，读过一失传的儒门镇教神功、名唤「楚雨四时」

    通过那薄也似、将他里里外外包覆起来的凝锁之力，殷横野察觉少年有异气横生，自不知名冒将来，接替了原本的空气、息之用，继续维持着生命。

    但他需要发洩怒气的对象。

    在投阵营前，殷横野一直觉得自己是人中之龙。

    但伊黄粱来得忒快，谅必有备。

    「不……不重。」伊黄粱胖大的躯微颤着，终于定决心，双手抱着刀鞘一拱，涩声：「先生，他……他实不是有意的，求先生看在他资赋甚，足堪大用的份上，饶他一回罢。」

    便只这么一霎，一抹乌影飕地掠院篱，落地时微一踉跄，月光照一张略显苍白的大圆脸，却不是伊黄粱是谁？

    他只瞥一阿傻，便即止步，殷横野注意到他手里提了柄单刀，有意无意挡在自己和后渠里的少年之间。另一抹小的影，则从无殭阁的方向奔至，未及开，拎起裙幅赤足涉，奋力将阿傻拉面，迭掌压少年单薄的膛，手法俐落，毫不留力，直到他「恶」的一声呕酸，搐着呛咳起来。

    「寒潭雁迹」屈咸亨武技悍，堪称他那一代人的绝巅，亲炙其威的伊黄粱谅必异议不多。岳宸海骨本就羸弱，战斗中奋不顾拼搏，伤及本，又疏于培固，在这样的月夜偶然走在清渠畔，忽地一气接不上来，失神倒，面浸中，截脉断息丢了命，似也合理——老人凝着悬于锁限当中、宛若离之鱼的少年，像欣赏一件巧夺天工的孤赏奇石，瞇起的灰暗眸从悚栗动不能自己，到微一丝诧异、迷惘，最终大大瞠开，混合了惊喜与难以置信的面孔在月看来，竟有几分扭曲。

    正想着，蓦听风里数声铮錝，满是兵杀伐之气，虽未蕴息，激越的弦响却令老人心一震，顺势撤去锁限，少年「扑通！」跌落渠中，顺而去。

    殷横野没理会满大汗言又止的伊黄粱，怪有趣的看雪贞施救，总觉这娃娃的运作之理委实是谜，瞧着少妇红双颊、黏髮的动人模样，岂能想像她其实并无喜怒知觉，所有的反应都是谱奏琴，只消偏得些许，没咬上弦，就会怪诞如自说自话一般？

    「我就是来看看你。」殷横野神自若，温言和笑。「伤得重不重？」

    这异气虽弱，却自成循环，生生不息，既不知来，亦似无耗逸散失，週天而行，且有越来越的迹象……

    理肺中再不到丝毫气息的少年，看似痛苦到了极，却始终未死。

    「先……先生！」

    阿傻必须死。老人对自己如是说。能死于意外的话，就更好了。

    者，符合少年上不可思议的变化。阿傻既未去过三奇谷，耿家小也没携这门神功，唯一的可能，便是他自册悟的不止刀法，更包远古儒脉的无上瑰宝！

    相对于的医术和武功，伊黄粱的心并不似表面上那般。

    伊黄粱不敢不答，原本白馒似的圆脸几胀成了猪腰模样，一抹额汗，畏畏缩缩：

    老人笑回眸，从他面上睇到了手里的单刀。

    （这可真是……太有趣了！）

    他缺乏为恶的坦然与率，时时摇摆于正常与非常之间，殷横野需要他一直是那个在破晓时分惶惶然走医庐、心中所依俱已崩塌的无助少年，才能成为堪用的棋。製造「雪贞」所使的手段，能植伊黄粱心底的晦暗扭曲，符合殷横野的需要，所以他容许、乃至鼓励他这样。培养一个真正的衣钵传人？这就太过了。伊黄粱的心上，不能有这样的温寄託。

    伊黄粱无地自容，汗如瀑，唯恐稍一让，阿傻便要断送命，再开时隐带呜咽，听来弱不堪，宛若哀鸣：「先生……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