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迟凤钧的案卷明指萧老台丞是黑手，萧谏纸的清册里却无迟凤钧之名，最终决定了陈弘范的取舍。

    「僧果昧留。闯忒大祸事，还闹人命，不能循名责实，难以善了，这都没算民围山的荒唐事。现场多少平望闻人，全是目证，不能失了朝廷公信。」

    「是。」这代表中书大人也无劝服娘娘的把握。当然还有另

    陈弘范会过意来。恁你读多少书都没法经世济民，读书只能学问，混得不行就替人写写联状纸。只有一人才有机会经世济民。

    「那你读几辈也不了。」萧谏纸冷笑：「我问的是赶考。」

    萧谏纸了。桌上酒盏都被取走了，碗筷连菜餚倒没怎么用过，老人翻起两隻倒扣新碗，取手巾拭净，举起右手中二指一招，远伺候的仆役赶拿酒过来。萧谏纸满满斟了两碗，动作慢而审慎，带着主持祭礼似的肃穆庄严。

    设于皇家林苑的琼林宴对他来说，简直就是活地狱。

    陈弘范呆呆瞧着，完全搞不清状况。

    殿试抡元是他梦寐以求，但他从没想过被上状元会是这么样的痛苦。为一县一郡、乃至一殷望的读书，陈弘范习惯了直脊樑；士首重，就是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浩然之气！岂能任人指指，轻侮耻笑？

    「你现已经是了。」萧谏纸举碗，冲他碗缘一碰，仰饮尽，倒转以示，才抱着大氅起，踽踽行琼林苑，背影孤绝，无人同列。

    萧谏纸是抱持着何等心思，将阿挛姑娘和那纸清册给他，陈弘范既猜不了，也不想猜。安置好阿挛姑娘后，东海陆续传来消息：慕容柔押了迟凤钧，萧谏纸据说是姑一党，灭了自家副手的……不数月间，两位故人俱风暴，看是个你死我活的局。

    「为何赶考？」

挛一样，这份名单的使用权，萧谏纸完全由陈弘范自己决定。

    「……好自为之。」

    镇东将军虽予人「底难容颗粒」的酷吏印象，行事却意外地谨慎，平日里欺压抚司大人是一回事，拿人狱则又是另外一回事。此举几已等同论罪，也说明瞭迟凤钧嫁祸萧谏纸的急切。

    一名仆役抱来老台丞的大氅，萧谏纸以目光示意，让搁在凳上，看来是临走前才发现躲到这儿来的自己。陈弘范忽悲凉，鼻一酸，差没忍住眶。

    梁同本就在萧谏纸的清册上，琉璃佛则来自迟凤钧的名单，陈弘范将二者列上，正是为了让中书大人删除——没能让有司斧正的案卷，不是一份合格的好案卷，尚书大人谙此。

    老人又问一次，这回陈弘范总算听清。

    这份案卷就算送刑，也不会成为定本。真正的意义，在于主导朝廷查案、乃至大审的方向。任逐桑沉片刻，似接受了陈弘范的说法，无意追究他隐瞒伪本一事，徐徐开：

    「……啊？」回神才见是萧老台丞。老人不知何时坐到他畔，同桌余人都凑到迟凤钧那厢，列席的朝廷大员在陛离开不久也散得七七八八，这桌设在转角的仄边上，人少菜多，陈弘范是钻来避人视线的。

    「为……为官。」他红着脸嚅嗫。

    百姓不需要铮铮铁骨的清官大老爷，他们要的是刑名公正，罪罚相称，有时正义可以来得迟一些，但不会永远盼不到。

    在陈弘范心中，始终抱着这个「好官」的念，知自己是被期许的，不是撞了好运的街边狗。他尽量使自己所为不致偏离太远，段永远能更柔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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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回台丞，读书是为经世济民——」

    每双迎面投来的目光，都像在冲他大吼：「假状元！」榜探羞与同列，人人都与他笑拱手，却连「恭喜」二字都说不，遑论谈。陈弘范始终低，不敢望向皇上御席，彷佛那里有团光带炽的暴雨雷云，专劈他这闲晃捡着骨的街狗。

    后来的事陈弘范不记得了，甚至想不起喝了那碗酒没。回到落脚的客栈之前，他一路嚎啕大哭，沿途不时有人推窗诟骂，惹得犬吠频频，新科的状元爷丝毫不理会，尽吐中积郁。

    陈弘范已经过了会为这信任而激涕零的年纪。他记得的，是另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