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弓只能用大指挑之弦，手又没有控制，用力重抵重，音极其沉闷浑厚，就经常打弦，发双音，乃至三音，与其说是弹琴，倒更像敲钟。可纵然只是几声毫无章法的拨动，听来也有无尽的孤绝和悲怆。

    越金一向敬服大天帝无喜无怒，何曾见过他这般悲怆神，虽不知何事发生，但也莫名被他染了，心沉甸甸的，不看见檀弓什么，都不忍声打扰。

    最后带上玉虚境的，只有那一张凤尾寒罢了，伴他天中对皓月增愁，临金樽无赏。后来，他破琴绝弦，将它从三十五重天摔，那故居的唯一记忆也尽数飞散了。

    只有幽幽回音予之应答。

    檀弓俯伏，十指砂琴案，漫不语，思及天君去后悲不自胜，泣将何及，宇宙辽旷，却屡觉孑立似无所容，一十九万年之哀充满间，心力疲阖目：“天君，尔今在何？我早应猜知…你绝非当今北斗至尊…天命纵不可再来，而今而后，我不复怨天危苦之辞而泣麟也。”

    现在正安然躺在地的那张琴，紫褐有素雅云纹髹饰，漆年久褪去，显得表里异，首宽厚，而琴尾狭薄翘起，譬如凤凰翎羽，不是凤尾寒是什么？

    尽伤剧痛，但他依然特别用力，好像要这样掉那十几万年积的尘灰一般。

    越金见檀弓不言不语，十指又被磨鲜血也浑然不觉，好像颇有些痴，终于忍不住要製止，看他如此，便打断问：“这便是左尊大人的希音琴么？听说只有希音琴，才能奏得一尘惊云这样的太上仙音。”

    檀弓用棉丝之属缠着冰块，蘸着了一药油，反覆了几十遍，直到琴面漆光如镜。他的手指提不起半力气，便只能用手掌压着拭。

    然后他将凤尾寒的丝弦拆，重新先上了五弦，依次把六、七弦缠再右边的雁足上，再把一、二、三、四弦，缠到左边雁足上。他两手的大指尚且骨相连，还能笨重动作，而且拒绝越金帮忙，自己独用两指这样折腾，费了半个多时辰，终于定弦，确定松合适，便开始试音，可是怎么样调弦都不合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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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用之，何复念邪？”便无地驳回了他凡的请求。

    凤尾寒乃上古圣，已有琴之灵，如今复归原主之手，自然喜。曲调自行变得愈发亢激烈，檀弓罢手片刻，曲意不绝。

    “凤尾寒今亦不能为之。”檀弓微微摇，他用手掌弦，如同洪钟一般沉郁，“一尘惊云是我少时意气所寄，随而作，曲调蹈独立，至刚至烈。目今度尽劫波，为离恨忧怖绕，已无能为少年之调矣。倘即为之，知音亦不复在，此曲不若早绝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