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将

    大魏庆元六十三年，三月，雨蒙蒙，城里的新绿笼在一层烟雾中，淅淅沥沥的一片土地。

    京城许氏的宅，房瓦片被雨洗的透亮，显一层匀净的光彩。这是从云洲运来的半月瓦，据说有月时，月光照上房，似萤火栖住，这瓦烧制工艺复杂，价钱也不简单，满满一屋瓦片，便是平常人家数十载的辛劳。

    不过京城许氏，绸缎生意布满全国，一房瓦片至多九一。许大人乃当今太太傅，育二，许之恒单特孑立，年纪轻轻已是翰林学士，京城人人称赞。许之恒亦有妻室，十八岁时，娶了武将禾家二爷的嫡女禾晏。禾家大爷家的嫡禾如非乃当今陛御封飞鸿将军，一文一武联姻，也算门当对。

    「夫人，您要什么？」穿着薄衫的一般的丫鬟递上一杯茶，脆生生的。

    「我去走走。」禾晏回答，将茶一饮而尽。

    「可是外面在雨……」

    「无事，我打着伞。」

    丫鬟望着面前的年轻女，许家是书香门第，女打扮皆是清雅风，许大也是一样，只是碧青的羽纱缎衫穿在她上，总有格格不的小气。其实许大得很好看，五官分明而英气，一双睛如被洗净了的湖，澄澈而悠远……可惜是个瞎。

    许大也不是天生的瞎，是在嫁许家的三个月后，突患奇疾，两天两夜，醒来就看不见了。许家遍请神医，仍然束手无策，后来许大就不常门了。一个瞎门，总归是不方便的。

    禾晏走到了院池塘的凉亭里。

    她嫁许家一年，三个月就瞎了，剩的九个月，她学着不用睛生活，适应的很好。只是偶尔会怀念看得见的日，比如现在，她能听见雨落尽池塘起涟漪的声音，觉到池塘的红鲤争，但什么都看不见。

    看不见的光才是好光，如同看不见的人。

    大概瞎的太早了，以至于她连许之恒现在的样貌也记不大清了。能记起的，是十四岁的时候看见的许之恒，一青衣的少年笑容和煦的对她伸手，现在的许之恒是不会对她伸手的。虽然他也待她温和有礼，可是隐隐隔着的一层什么，禾晏能觉来。

    但她不会说。

    年少时候多年的行伍生活，她学会用男的份与男打，却不懂如何一个女。所以她只能看着许之恒同姨娘贺氏温柔缱绻，既伤心又厌倦。索后来看不见了，连带着这些伤人心的画面也一幷省去，百得了许多清閒。

    她安静的坐在凉亭里，忽然又想起少年时的那些年，随军的日。也是这样的日，雨蒙蒙，她坐在军士们中间，微笑着饮一碗烈酒，到浑都起来。

    这意霎时间席捲了她的全，禾晏扶住栏杆，间涌阵阵甜意，「噗」的吐一鲜血来。

    有人的脚步声慢慢近。

    禾晏问：「小蝶？」

    没有回答，脚步声停住了，禾晏微微皱眉：「贺氏？」

    片刻后，女的声音响起，「夫人好耳力。」

    翻腾起奇妙的觉，多年的直觉令她意识的防备的姿势。贺氏一向温婉小意，与她在府里也没说过几句话，忽然的前来，这般隐得意的语气，禾晏到不安。

    但她也很奇怪，她不是称职的主母，在府里更像是一个摆设。阻止不了贺氏邀，一个瞎对贺氏也没有威胁，贺氏没必要，也没理由对付她。

    「何事？」

    贺宛如抚了抚鬓边的髮簪，那是许之恒昨日送她的，忽然又想起面前的人看不见，遂有几分遗憾的收回手，：「夫人，您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