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年轻时候的穆红锦，定然会站在他面前，居临的俯视他，让他自己的地盘。可如今，她幷无这样的衝动，甚至连见一面对方的想法都没有。

    白衣少年果真是个英雄，还是个有些善良的英雄，他的剑法极，却没有夺去那些人的命，只到即止，将那些人打的落荒而逃。

    救的英雄的确场了。

    歹人们狞笑着上前，如瓮中捉鳖，倘若在戏文里，这时候，那位救的英雄就该场了。

    千钧一髮的时候，有人的声音传来，是个清朗的男声，穆红锦回一看，一白衣的少年缓步而行，髮以白帛束起成髻，背上背着一把琴，眉清目秀，清姿尘，仿佛不理世俗的红尘人，挡在了她的面前。

    她的抗拒幷没有被放在心上，或许只当是小孩任的打闹，又或许，蒙稷王心中也很清楚，纵然是抗拒，也没有结果。藩王的地位本就不稳，一个不小心，谁也跑不了。

    她古灵怪，又早就对平凡人的生活嚮往有加。带着一条鞭，改换面，当夜就了济城。

    十七岁的姑娘，对、对未来充满想像，陡然得知自己亲事已定，要被安排着嫁给朝廷重臣的儿，第一个反应，就是激烈的抗拒。

    镜里的女人，容貌极，不知什么时候，连妆容都要同样的威严与緻。尾飞了一抹浅淡的红，让这带着一冷酷的艶丽。也是红的，微微抿着，显得克制而冷漠。

    「我本不想王女，」穆红锦嗤之以鼻，「我不愿意用自己的亲事来换取这个位置，我宁愿个普通人！」

    座旁的小几上，放着一面雕铜镜。是崔越之从货商手里为她寻来的，镜面极薄，雕极，端的木柄上，还镶嵌着一颗翠绿的猫石。她向来喜繁复华丽的东西，便日日放在边，穆小楼总说这铜镜瞧着老气，穆红锦却不以为然。她将铜镜拿在手上，看向镜里的人。

    老蒙稷王，她的父亲有些愧疚的看着她，语气却是毋庸置疑的定：「你必须嫁给他，才能坐稳王女的位置。」

    歹人们恼羞成怒，就要让少年吃苦，直到少年腰间剑，穆红锦这才看清楚，他竟然还有一把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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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

    歹人们先是一楞，随即哈哈大笑，只当这少年看起来弱不禁风，不过是，让他赶。穆红锦心中也有些绝望，他看起来更像是个琴师，而非英雄。

    穆红锦一路逃一路跑，跑到一棵桃树时，不小心崴了脚，再无可避。

    桃树，只余他们二人。片片绯里，穆红锦看向对方，少年眸光平静淡漠，衣袍纤尘不染，可她知，他不是琴师，他是

    栖云山山路陡峭，旁人都说，上是一片荒山。偏偏在山，有一片茂密桃林。正是日，桃烂漫，风无限。穆红锦就在桃林不远，遇到了歹人。

    她伸手抚上鬓髮，婢们都羡慕她有一乌黑的髮，纵然是到了这个年纪，也不见苍老，却不知，每一日清晨，她都要令自己的贴侍女就着日光，仔细的梳理找发间的白，将它们一一除。

    当年的穆红锦，比如今的穆小楼年纪大一些，也更聪慧泼辣一些，一路上楞是一儿亏都没吃。一路直到了栖云山。

    只要还坐着蒙稷王女这个位置，她就要永远年轻貌，贵势，将所有的蠢蠢动和不安分踩在脚，接受众人恭敬又诚服的目光。

    「住手。」

    穆红锦看向镜中的自己，曾几何时，她脸上净净，从不描摹妆容。眸中亦没有如今这样霸凶悍的神，那姑娘总是角弯弯，笑起来的时候，洁白的牙齿，张扬的，朗的，无忧无虑的。

    少年却只是平静站着，幷不动弹。

    穆红锦在一个夜里，溜了王府。

    她确实没料到，这么多年了，还能从旁人的嘴里听到柳不忘这个名字。更没有想到，柳不忘竟然敢再济城。

    终归是老了。

    她的思绪飞到很多年前，久到究竟是哪一年，都已经记不太清了。那时候的穆红锦，还不是如今红袍金冠的「王女殿」，她是蒙稷王唯一的女儿，掌上明珠，是一个十七岁的姑娘。

    大抵每个落单的姑娘，倘若不乔装改换一番，就特别容易遇到居心不轨的贼，如果这姑娘还是个貌的姑娘，就更躲不过了。戏文话本里多少英雄救的故事，都是源自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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