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趟忘尘海。那个传说中的无念坐化之地。曾经波涛汹涌的大海，如今已经被千里冰封住，大雪堆积成山。这是大能躯在此坐化的效果……太为月之华，所以哪怕万里雪飘，仍有月华照耀。月连一座孤坟都没有，他没有留任何影踪。黎翡想到这里时，总是觉得自己尖尖的虎牙开始发。她抬起手，用指骨磨了磨尖牙，吐一气，说：“你梦到什么了吗？”谢知寒反应了一，才发觉这是在问他。“没有。”“真没用啊。”黎翡，“想知蓬莱派的事吗？”不等谢知寒反应，她就继续：“蓬莱派的几位老派人来跟本座议和，说要保住蓬莱六洲，可以同我一些换的条件。包括用林云展的遗来换。”“不要——咳、咳咳……”谢知寒捂住咙，黎翡扯了一锁链，似乎不喜他话。门先辈的遗躯，赠送给族。用脚后跟也能想到会什么了，这本就是当“阵”或者铸造材料送给了她，结果只有四分五裂、挫骨扬灰。“哦……除了这个，还有整个海上蓬莱。”黎翡坐起，不太在意地，“海上蓬莱虽然是崇的象征，但比起六洲上的修士、人、还有法宝灵地来说，这牺牲还是太微不足了。何况林云展死了，你这位又被抓走。”谢知寒的手指扳着床沿，指骨用力到发白，他一贯地自持冷静，一贯地忍耐克制，但到了这个地步，也有他克制不住的时候。“不光是蓬莱，其他十四派也都有或大或小的动静。他们都想让我先摧毁其他仙门。”黎翡像是说一个玩笑似的，“死友不死贫嘛，无可厚非。倒是你，有可笑。”“女君……”“黎翡，黎九如。”她，“名字。”谢知寒停顿了一瞬，用有滞涩的语气：“……黎，九如。”黎翡转过，神忽然暗了去，心思晦涩地看着他。光是把称呼换回以前的，她心里暴涨的戾气和杀就在成倍地增和翻腾。黎翡了牙尖，没发作，等着他继续说去。“求黎姑娘全我师尊尸骨。”他，“谢某此任凭姑娘取用，虽然……前世恩怨，我实在不知，但一切报应我愿承担，求阁……”黎姑娘……要是别人听到这个称呼用来叫族的女君，一定会觉得荒唐无比，可笑至极。但从他嘴里吐这几个字时，却让黎翡的脑海里瞬息间翻涌起云雾般的幻听，她想起在记忆里模糊斑驳、而又难以磨灭的声音。曾几何时，他也在檐雨幕中，轻轻地叫她黎姑娘。说的是……从此以后天南海北，我陪你走去。凉风簌簌。她猛地烧起来一团火，抬手攥住谢知寒的手指，把玩着那两被踩折了、还没好的指节，忽然涌起笑意。“那你拿什么来换呢？”“我……”“就这只手上的指甲吧。”她忽然，“我想把它来……不，诚实地说，我只是想让你觉到痛，让你向我求饶。”作者有话要说：女主和男主俩人凑不来一双完好的睛（。） 手札比起一些貌岸然的伪君来说，她倒可以称得上一声坦率。但到了黎翡这个境界——谢知寒不曾跟她动手，只凭借在海上蓬莱照顾师尊的那些时日，就已经从他中将族女君了解了个大概。照师尊的说法，这世上能制服擒获她的人，早就死了。谢知寒沉默来。他对这恶劣又直白的目的不予置评。从黎翡的角度，只能看见他无声地挽起袖的动作。无力反抗，所以不曾徒劳地恳求或是辩解。就像是在行一献祭，他的痛苦就是祭品。黎翡的手碰到谢知寒前的绸缎，将黑的蒙布扯了来，布料落，他畏光闭的双。她的手指顿了一，意识到这是因为被气破坏的双不能见光，见光就会泪。对于修士来说，族的一切都太备攻击。包括他们的恨。幸好无妄殿光线昏暗，雨幕层叠，黎翡的形挡住了唯一的光线。她的手抚摸过去，扣住了他的后颈，像是野兽之间彼此争夺和制服的动作。她说：“你不求求我么？”谢知寒：“请女君放过我。”黎翡一笑了声，她就知无念是这语气、这个应答。既敷衍、又顺从，让人喜的时候喜得不得了，恨得时候又恨不得把他的心都撕开看看……从这个人的神魂里，总是窥不到他真实的想法和执念。她用很缱绻地语气，甚至听起来有温柔地：“我会给你泪的。”谢知寒的手被她挽起，像人一样。但他们彼此都知。这不是人之间的抚，这是一场隔世经年、迟到了太久的恨。她的宣都带着无能为力的味，暴烈、冷酷，而且痛苦。这痛苦不止是要谢知寒承受，连黎翡也不可避免，就像是反复揭开一伤疤，从这疼痛里获得令人上瘾的快意。她要一个死人认错，这是一不会实现的愿望，一个没有结果的诅咒。谢知寒的指甲很漂亮，圆通透，在这只修的手就更好看了。黎翡能自然地想象他翻书握剑的模样，她脑海中浮现着这样丽的景象，然后怀着期待地破坏掉。她的指腹覆盖上来，一针刺的气息覆盖到手指上，在接到他的手指时，那剥离来的、令人麻木的痛觉，在一瞬间冲击过来。血迹脏了他。谢知寒的指骨痛得发抖，但他挣脱不开——连同面对黎翡这件事，都是他挣脱不开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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