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不用你听不见吗？！”搡了野，没搡动分毫，真冬怒瞪这素来就多闲事的女人，“你看见了，快活了？这时候冲来逞什么英雄？！”旧时记忆浮上脑际，连生气的样都跟那时没差。“嗯，我是快活了，你上每伤我都见识过，你多狼狈过我也一清二楚。”捡起怀帕迭整后放置真冬膝上，野转正对义母，松雪若白。“野少时，大人曾问我为何夜不能寐，野一五一十都倾吐与大人了。想必大人彼时便知我说的是何人，也是大人提议给那故去的友人立供养塔的，大人可还记得。”“是，若白记得……”“大人何以每年还跟无事人一般过问供养一事。”将真冬护在背后，野向着若白伏首行礼：“这野不是以宗家少主的份对您说话，而是义母的女儿。还请回府吧，母亲大人，野不想在此对您说重话，万望面。”手背犹痛犹麻，乜了倒地不起的逆，若白蜷指叹气，恭敬回礼后即拂袖告退。“大人可穿野的木屐。”走廊，若白方见廊木屐混草履五只，而她并不能够分清哪双是义女哪双又是逆的。拾掇起打翻的茶盏归整到位，两人皆未言语。真冬已回里屋，纸门开关得几乎听不到声响。净手后独自于客席坐，回想起刚才她吼的话，野竭力想抚平愤怒，意识到时才发觉后槽牙仍咬不放。邸外轿仆野认得，由此跨这里前她已知何人先一步来访。在外不光彩地听了会母女二人的对话，不曾想义母会大打手。为她说话，护着她想着她，这就是逞英雄了，那松雪野未免辛苦逞了有十年的英雄，就为了她个没良心的小河童。本也没想求她回报返恩，自始至终皆顺从本心而行，看来到底是不必要的。被躲着不见时已自嘲过贱，那么再自嘲一遍也无妨。“信不信由你，但我的确不知若白公要接你回分家一事，许母亲还未同我说过。”蹲纸门外，野冲里说话。“你说得对，是我多闲事了，我向你歉。那这松雪野就此告辞，请多保重。”不闻里屋动静，心灰意冷的滋味，野是回尝到，痛得她险些不过气，泪竟挤不一滴。

    “那我走了，我走了，不会再来了，我这就走……”话说得小声，说给自己听。幼年起难过时野就有念叨的病，念叨来好像就好受些。她本就有病，本就不算个正常小孩。“我不难过的，一不难过……”没等走屋，她猛提一气，提不上来，泪遂跟断了线的珠般一大颗一大颗地往坠。她一片赤诚几次遭轻视践踏，她不懂，也不想懂了。“你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吧冬冬，你吃得饱睡得好，我也就别无——”“买了鲍鱼，你不吃么。”但闻纸门那的人语，驻足后野抹泪回首：“我不吃，你吃吧冬冬，你都吃了，我不会跟你抢的，你都吃了吧。”“你不在，我吃不。”这话纵是笨如松雪野之辈也听得假来。“是我不好，一时气急了冲你发火。若我在你尚有可原谅的余地，你就留吃饭，若无可能……”胡揩泪，野速整衣襟，“你在跟我歉么，冬冬。”“我在承认懦弱的自己所犯的错误，是我负了你的心意。”歪个，野听着这两说法也没哪里不同。她郁怀一清，再不淌泪再不腹诽小河童没良心了。她哭得往往匆匆，好也只在瞬睫间。足袋慢蹭，野往纸门近挪：“那，我能去么，你的闺房，我不好随便的。”“我的你都了。”“那也征得你同意才——冬冬，勿说刺激我的，我是你最要好的朋友。”“那你别来了。”门启门关，野走寝屋，“我来了，冬冬。”这话她们赤抱在一块时松雪野也说过。一些没有也无所谓的礼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