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军十日攻魏国延邑，乘胜追击，又定虚邑、雍邑凡二十城，捷报不断。

    与之相对的，是遍野的尸骸。

    每一场仗，无论顺利还是艰难、持久还是短暂，死亡都会发生，只有多寡的区别。

    战争，是离死亡最近的地方，近到它就在目前，面面相抵。不知哪一刻，可能就是一刻，矢、剑，什么都可以，就把人带去了永恒的黄泉。

    这就是战争，最直接的摧毁。

    秦徵抱剑斜坐在土垛上，看着来往灰土面的将士，与远天火烧的残红，怔怔神。

    “什么呢？”边传来一个声音，正是梁涣，“想妹妹了？”

    秦徵淡淡一笑，摇，“没有。”

    眉梢角挑动的曲度，远没有到达底，就让人觉得浮于表面。

    梁涣挤眉调侃：“是没有妹妹啊，还是没有在想人家啊？”

    “都没有。”所谓哥哥妹妹，需得两相悦、两相知。郑桑，算不得他的妹妹。讲起来，郑桑是不是比他大来着。

    “啧，你这也太可怜了吧。”好好的小伙，怎么就没人要呢，赶明儿班师回朝，他得给秦徵介绍介绍，他小妹就不错，梁涣心想。

    梁涣把手里的酒壶伸到秦徵面前，摇了摇，还有一半多，问他：“喝酒不？”

    秦徵犹疑不解，“军中不是禁饮酒吗？”秦国明文规定，将士非犒宴，毋得私饮。

    “这是犒饮。打了这么大一场胜仗，当然得兴兴，振振士气，”梁涣把酒壶推到秦徵怀里，坐到秦徵旁边，攀上他的肩膀，问，“你怎么闷闷不乐的？”

    秦徵低眉，转了转糙的陶制酒壶，沉声音，“只是看到这么多伤亡……”

    一路行来，他看到功成，也看到功成之的骨枯。几千几万亡者，堆起来像山，一人一个坑都没那么多地埋，还有那么多负伤的，断臂瘸、瞎缺指……

    梁涣轻笑，“怎么，你害怕了？”

    “是，害怕。”亲经历过，秦徵才知纸上的形容有多浅薄，一切远比他想象的残酷。

    还算诚实，秦徵若说不怕，梁涣反而会觉得秦徵虚伪掩饰、外中。

    “没有关系，是人都会怕死。我也害怕过，也是刚军营那会儿，”梁涣面带笑意，坦然从容，丝毫不羞于承认，安，“兵，死地也。决定从军的那一刻，就应该能想见，这里不是闹着玩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