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年天，芝华开始受到时间的逝。并非因为年岁增，像旁人那样叹时光飞逝，而是看着病床上的唐莺，一天天清晰地走向生命尽。

    时间的逝，从未如此象。

    芝华看着唐莺日渐灰败的脸，像日落时最后暗去的一片云。她只能坐在病床边，给唐莺剥一个橘，或削一个苹果。

    “胰癌，癌症之王。”

    芝华盯着手机屏幕上的字神，听见唐莺的咳嗽声，立刻收起手机，几张纸巾帮唐莺嘴。

    雨季已经来了，确切来说是，雨季已经快结束了，那辆黑汽车却没有现。

    担心与他错过，芝华刻意每天都往培训教室去一趟。

    昆曲课程因唐莺院后继无人，培训班换了别的老师，教室改成琴房，整排玻璃门拆，换成隔音墙，再也看不原本的样。

    连续7天，没有车来，雨也快等不及，雨天拖拖拉拉的还是结束了。

    度过第一个完整的晴天时，芝华的心很差。唐莺时日不多，但她的孩今年失约了。

    “唐老师，您想见他吗？您如果想见，我一定帮您把他带到。”

    芝华握着唐莺的手，那曾经是一双拈手，指尖翘成一弯月，在舞台上扮杜丽娘时，手持金扇在掌中翻转，扇面绣纹光像振翅的蝴蝶。

    如今这双手是瘪的枯木，留一块块化不开的青痕，芝华握着止不住颤抖。

    “芝华，他并不重要。”唐莺声音很虚，吃力地说着，“人与人之间是靠谊维系，而非关系。亲、友、都是这样，如果彼此之间没有谊，关系说得再亲密，其实也是自欺欺人。”

    “可是、可是你们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了。”芝华拚命忍着，泪还是掉来。

    “不，不重要。对我来说，能在职业生涯的最后，把你培养来，更让我欣。”唐莺的手忽然有了几分气力，猛地反握住芝华，掌心冰凉像一块生冷的铁。

    “不要放弃舞台，你要永远记得，你就是为舞台而生的，你值得所有人喜。”

    唐莺的手再次脱力，了无生气搭在芝华掌心，她动，咳着、抖着，像一片摇摇坠的树叶。

    一个月后，唐莺彻底和这个世界告别。芝华见到了她最后一面，病床上的人已经瘦到认不，肤是失真的蜡黄，瘪地包着骨骼。

    段绝佳的唐莺，怎么会这么瘦小。芝华不愿相信那是唐莺，想象不她持到最后的时候，吃了多少苦，忍了多少痛。

    医院有人替唐莺换病号服，换上她生前喜的杜丽娘的演服，芝华站在门外，隔着门上一小块玻璃偷看，哭得几乎发不声音。

    一个星期过去，芝华还是很难适应唐莺的离开。她几乎每天都去培训班外的草坪，这里不再属于她和唐莺，但没人会来赶她走。

    芝华就坐在草地上，屋檐的影落在她，逐渐往到脚尖，直到太完全消失。

    初夏的傍晚沾着凉意，芝华拍拍泥土站起来准备回家。她走到杉树，本不会回看，但她听见后有汽车驶来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