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过茶，婢女给富弼冯京端来汤巾帕敷面。

    婢女给冯京端得是汤，给富弼端得则是冷。冯京知岳父年少读书时以来冰雪沃面，之后至今已有数十年也决不肯用汤，就算冬夜之中也是用冷沃面。

    二人沃面之后。

    富弼接过话继续对冯京言：“你与王介甫，吴冲卿有齐年之好，那你可知章度之时吴冲卿的女婿？”

    冯京闻言：“此事小婿未曾听闻。”

    富弼：“当初吴冲卿因温成皇后事上疏被贬，是你面替他说了话，差一连自己也被贬官，于于理你们二人都应厚。怎么近来少了往来？”

    冯京：“老泰山，吴冲卿此人八面玲珑，你看欧永叔，吕晦叔，夏竦，文相公，范景仁，王介甫结亲，其中既有君也有小人，无疑拼着两边都不得罪，日后所谋者不言而喻。”

    富弼听到冯京直呼夏竦之名已是猜到。

    夏竦当年为枢密使以石介诈死为由，编造谎言说富弼勾结辽军，谋造反的谣言。宋仁宗听信夏竦一面之词，差派人掘了石介棺木。富弼因此受打击，差一告别政坛。

    冯京因吴充与夏竦联姻，气得几乎与吴充断。

    富弼沉默片刻：“若不是当年孙元规一席话，昔日凝结之恨，我用了五年亦难消释，如今夏文庄也已故去多年，再计较何益。你说夏文庄是小人，但再朝堂上又岂可以君小人二党论之，似和而不同，同而不和亦大有人在。”

    冯京问：“那老泰山与集贤相如今是和而不同，还是同而不和？”

    富弼：“我与稚圭几十年朋友，然并相三年来，却已是形同陌路。天让我夺，但韩稚圭连敷衍挽留之词都不一语，若我再中书必重演范吕二相当年冲突，如今官家龙欠安，储位未定，国家又值多事之秋，倒不如我主动退一步，以消弭党争。”

    冯京愤慨：“当初集贤相在枢院，事事与老泰山通气，还与老泰山言以‘吾以兄事之’，自集贤相后倒是忘了净。”

    富弼：“夫妻在一起三年都有磕碰之，又何况两宰相乎？”

    “我与稚圭不过是在公事上意见相左，若文相公在位，稚圭对我仍是以兄事之吧。你要切记我与稚圭之间没有私怨，宦海沉浮，靡不有初，鲜克有终。我要你登府拜会稚圭就是此意。”

    冯京顿时明白了富弼的用意，当即起：“小婿记住了。”

    富弼：“你与冲卿有齐年之好，又有相互提携的谊，不要断了往。还有他的女婿章度之你帮我看一看，此是不是卿相之才。”

    冯京问：“爹爹为何再三提及这章度之，我记得当初他至府上行卷时有不逊之词。难仅凭他是吴冲卿之婿。”

    富弼：“陈述古再三向我举荐他的。章度之是他的得意门生。”

    冯京心，难怪，原来是陈襄向岳丈推举的。

    冯京：“原来如此，若是老泰山有意抬举陈述古的学生，不妨举他赴大科好了。”

    富弼闻言：“制科？他会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