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开始觉得很有理，但是后来我在山上烧炭，没事的时候，反正就是一个人无聊了瞎琢磨，觉得对我来说，烧香拜佛也好，礼敬菩萨也好，都要自己先到力所能及的事，如果仍是达成不了心愿，实在没办法了，再去求，菩萨才会答应，要不然人家菩萨凭啥帮你啊，对吧，阿良？”

    “求佛先求己。”

    “对对对，我就是这么个意思！”

    “嗯，这么解释的话，勉说得通。但是我得跟你说明白一件事，我阿良从指甲里抠一来，也比你的家底厚实。所以你觉得很麻烦我，便宁愿损失一剑气？事实上对我阿良来说，就是一次随随便便刀鞘的小事。这个账，你得这么算。”

    “不能这么算！”

    “嗯？”

    “教我烧瓷的姚老，很少愿意跟我说话，但是有两次把话说得特别重，我记得很清楚。第一次是我当窑工学徒，他说跟我学烧瓷，可以，但你只要敢偷一次懒，就给我龙窑。第二次是我跟他回山，他说跟我山找土，可以，但不是摔断了还是怎么，你只要敢当着我的面哭一次，以后就别再山。”

    “这是哪跟哪啊，陈平安你啥意思？”

    “那我换个说法，阿良，你喜不喜睡懒觉？”

    “废话，你不喜？”

    “我也喜啊，但是说来你可能不信，我在当窑工学徒的第一天起，直到今天，我没有睡过一次懒觉，该什么时候起床，我睁就起床，所以一次懒觉也没有。”

    “绕这么大圈，你到底想说啥？欺负我阿良不是读书人？”

    “我的意思，就是任何自己觉得不好的事，就脆不要有第一次，一次也不要，一小步也不能走去，要不然回来看，吃亏吃苦的还是自己。就像我，如果偷懒一次，肯定就不成窑工学徒，更不了大山，那么哪里能有今天的光景？说不定我现在跟那几千小镇青壮差不多，山开路，伐木搭桥，每天领一些铜钱，就这样了。怎么可能有五座山？五座山，有多少值钱，阿良你知吗？阿良，以后有机会你一定要去我山看看……”

    “打住打住！陈平安，你跟我兜这么大圈，就为了显摆自己阔绰有钱啊？”

    “阿良，你果然没读过书。”

    “……”

    “阿良，以后我的落魄山，如果真的多一栋竹楼，你给帮忙取个名字吧？”

    “‘阿良很猛楼’，如何？气势够不够？怎么，嫌弃喧宾夺主，压过你这位山大王的风？行吧，那我换一个蓄些的，就叫‘猛字楼’，我阿良牺牲很大的，还不满意？”

    “阿良，我突然觉得竹楼没有名字也好的。”

    斗笠汉翻了个白。

    陈平安哈哈大笑，“放心，就叫猛字楼好了。”

    阿良突然转问：“你想不想学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