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脚的崔瀺有过一次问论。

    崔瀺当时问了个极好问题，皎皎明月荧荧镜，抬见月谁是谁，镜中人还是我吗？

    郑居中喜跟这样的聪明人说话，不费劲，甚至哪怕只是几句闲聊，都能裨益自大几分。

    他曾经为自己找了三条跻十四境的路，都可以，只是难易不同，有些差异，郑居中最大的顾虑，是跻十四境之后，又该如何登天，最终到底哪条大成就更，需要不断推演。

    当年在那婵娟天，崔瀺勘破了郑居中的分之一，算是早年双方彩云局之后的再次相逢，崔瀺开诚布公，提了魂魄一分为二的设想，先争取变成两个、三个甚至更多人，再争取重归同一人。不但详细给了所有的步骤细节，崔瀺还说愿意让郑居中借机观一场。

    其实后来崔东山的那个名字，都是郑居中当时帮崔瀺取的，说讨个好兆。

    大概这就是不谋而合，因为一分为二，这其实就是郑居中要走的三条路之一。

    而崔瀺就没郑居中那么自由了，一旦天未来形势，事不由己，势不得已，他崔瀺就只好选择另外一条注定会让天地变、再换人间的不归路。

    崔瀺最后斩钉截铁，劝说郑居中，说先走这条路，只要凭此合十四境，此后就有了更多的可能，不然只走一条登天路，就等于必须断绝其余两条路，岂不无趣？

    那次分别过后，崔瀺很快就去了家乡宝瓶洲，担任大骊国师，筹谋百年，期间一分为二，人间就多了个崔东山。

    可惜浩然天再无绣虎。

    崔瀺在人间最后所见之人，不是亚圣，而是从蛮荒天赶去剑气城的郑居中，只有一场很简单的问答而已。

    “为何如此？”

    “实在不愿再让先生伤心，失望了。所幸不曾如此。”

    “所求何事？”

    “希望郑先生，以后可以为我那小师弟，照拂一二，不在法，只在心，不用太多，不要太少。”

    郑居中当时答应了。

    所以之后在泮县城，才会为陈平安破例。

    此刻郑居中叹了气，屋韩俏和柴伯符各怀心思，今夜各得其趣，一起告辞离去。

    郑居中抬起手，用书卷轻轻敲打窗，坐着的那个“郑居中”分，形消散，变作月，好似一件法袍，被郑居中穿在。

    世间修之人，炼了神、神，可算第一次得，算不得什么妙幽玄的境界。因为几乎无一例外，一旦分开，与真隔绝心神，短则片刻，多则几天，至多数月数年，其实就会是“两个人”了，而且推着时间推移，原本同一人会越来越不同，除非是神归窍、神归位，将各自记忆熔铸一炉，还需心分个主次，才算重新一人。

    故而这位白帝城城主的十四境合契机，就是那个例外。

    人间有两个郑居中。

    一模一样，丝毫不差。哪怕分开千百年，各自遇见不同的千百事千万人，某个心，始终如一。

    所以郑居中不但已是十四境。

    还是一人两个十四境大修士。

    一个在此浩然渡船上，一个在蛮荒天金翠城中。

    郑居中他既然是斩龙之人的弟，又喜棋，不如就将蛮荒天托月山，作为棋盘上的那条被屠大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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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圃先前那场祖师堂议事，氛围凝重得落针可闻。

    林嵯峨这位老妇人，好像置事外了，脸上只有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