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正诚淡然说：“随便逛就是了，难不成采伐院那么的门槛，还拦得住一位禺州将军的登门？要说曹将军是专门找我谈事，免了，我只偷采盗伐一事，其他军政事务，无论大小，我一概不，也不着。”

    禺州将军后那几个随从，都觉得这个林正诚，不愧是京官，官帽不大，气比天大。

    一州刺史都不敢这么跟曹将军话里带刺吧。

    曹茂还是极有耐，说：“相信林院主听得懂曹某人那番话的意思，事关重大，不得半纰漏，我还是希望林院主能够稍微时间，坐来好好商议一番。”

    林正诚笑：“曹将军可能误会了，这个采伐院，不比州窑务督造署和附近的织造局，职务很简单，字面意思，就只是负责缉捕私自采木的人，以后衙门若是有幸不被裁撤，最多就是例为皇家和朝廷工提供木，所以曹将军今天找我谈正事，算是白跑一趟了。要说曹将军是来谈私事，家族祠堂或是宅邸需要一些被采伐院划为次品的木，那我这个主官在职权范围，倒是可以为曹将军开一方便之门的，价格好商量，记得事后别大张旗鼓就是了，否则我会难人，都说官场传递小消息，一向比兵捷报更有效率，我这地方上的芝麻官，可经不起京城六科给事中的几次弹劾，曹将军还是要多多谅几分。”

    曹茂有些无奈，跟这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人，最难打。面上寒暄，中冰炭。

    我跟你商议陛微服私访的天大事，你跟我扯这些芝麻绿豆的私琐碎，你林正诚当真会在意与一个禺州将军的官场谊？

    曹茂便跟着转移话题，笑：“据说如今盗采一事都停了。”

    林正诚：“估计是采伐院的名，还是比较能够吓唬人的。”

    曹茂之所以如此有耐心，是因为作为前大骊巡狩使苏山的心腹将，比起后那帮随从，曹茂要多知些幕。

    不过关于这位不显山不的采伐院首任主官，其实曹茂就只是多知两件事，但是足够让曹茂慎重再慎重了。

    郡的采伐院，登门拜年。

    林守一就又给采伐院寄了一封家书，说自己已经跟陈平安打过招呼了。

    上次关系疏淡至极的父，难得多聊了几句，照林守一的估算，此次闭关所需神仙钱，还有一百颗谷雨钱的缺。

    当时林正诚一听这个数字，就立即打退堂鼓了，摊上这么个好像吞金兽的不孝，就只能继续保持一贯父如山的姿态了，听到林守一说已经跟陈平安借了钱，补上缺。林正诚就半开玩笑一句，既然跟他借了钱，就不用还了。林守一自然不敢当真。

    可林正诚其实给某个晚辈备好了一份见面礼，此照山上估价，差不多就是一两百颗谷雨钱。

    这是他担任小镇阍者的酬劳之一。

    对于如今家底厚到不见底的年轻山主来说，这么件礼，可能本不算什么。

    另外一个回报，是崔瀺与林正诚有过保证，林守一将来不修成就如何，都可以在大骊朝廷当官，是那可以光耀门楣而且名垂青史的大官。

    自认是半个读书人、又在督造署当差多年的林正诚，很看重这个。

    林守一，字日新。

    圣人抱一为天式，知荣守辱为天谷。既日日新，宜慎之又慎。

    林守一的名与字，都是国师崔瀺帮忙取的。

    陆沉上次死赖脸客采伐院，混账话，糊涂话，玩笑话，轻巧话重话，打开天窗的亮话，盖棺定论的明白话，混淆在一起，没少说。这里边又藏着陆沉一句自称贫多嘴一句的话，大意思，是说林守一因为他这个当爹的偏心，才是去了某个机会，某个机会一没有，就牵一发而动全，导致一连串的机缘，万事皆无，满盘皆输。而且陆沉最后还补上一句，他当年摆摊算命，是给过林正诚暗示的，言之意，你林正诚执意如何，导致如此，那是你犟，但是贫可是给予过你和林守一许多额外善意的！你们父二人，不能不领啊，人得讲良心，所以贫吃你几颗粽咋个了嘛！

    其实林正诚当时就听去了，只是他林正诚这辈为人世，至多是为某些人事而到遗憾，还真就没有后悔二字。

    至于林守一知这个真相后，作何想……你一个当儿的，还敢在你老这边造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