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安笑了笑。

    只是袁黄很快补了一句，“只是现在我敢这么说，问心无愧。假设将来真有这么一天，我现在就不敢保证了。”

    陈平安，算是认可了袁黄的补充说法，缓缓：“为主术为辅，行之有者，心机、术法和手段，多多益善，哪怕犯错了，也能立即知错和改错，而纠错一事，本是蕴力量的。人能改错，便可胜己。国能改错，便可利民。所以圣人才会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只有术而心无，不说行走旁门左，机关算尽太聪明，哪怕任你走在一条光大上，依旧是隐患重重，只因为一切言行如撒草籽，不经意间回望去，才知后路旁，早已杂草丛生，田地荒芜。”

    “是人是鬼是神是仙，看心看行不看言语不看形，儒者是人师，者是人师，读过书的，没读过书的，都可以为人师。”

    “在家修行，门见人。”

    “与人争执或问，当以仁心说，以学心听，以公心辩。如果赢了是赢，输了也是赢，这就是论，而不只是辩论了。”

    袁黄听到这里，由衷赞叹：“这吵架方式真是好，如果双方都有此心，哪里还会有那么多的同鸭讲，‘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本是句丧气话，照陈先生的这思路去解题，可就有别解了，不但提了一缜密推理的辩论规则，还提一更的……德原则！”

    “但是你不得不承认，这里边存在着一个极其难解的悖论，讲理之人哪里需要别人讲理。”

    陈平安笑：“不怎么说，我都不敢贪功，因为提这些学问宗旨的，正是我的先生。”

    “难怪陈先生能够如此豁达，待人事这般从容。”

    袁黄叹不已，只是很快补上一句，“真是名师徒，陈先生的先生，学问有多，晚辈不敢想象。”

    陈平安笑着拍了拍袁黄的肩膀，“袁黄，以后你如果真有机会在落魄山落脚，那就可以反证一事了，一山风气，与我无关。”

    都是你们一个个自带上山的。

    关我事。

    我这个当山主的没跟你们计较，你们还有脸怪到我上？

    袁黄哪里知落魄山还有这家风门风，只当是自己去落魄山学拳一事，陈剑仙已经答应了一半。

    袁黄和乌江也都告辞离去，打算结伴游历江湖一趟，两人确实投缘，一见如故。

    作为临别赠礼，陈平安便跟两位年轻武学天才，多说了几句可虚可实的拳理。

    “未学真功夫，先吃苦跌打。武夫有了拳意上，才算真正登堂室。你们既然是结伴游历江湖，平时可以多切磋，胜负心不可过盛，但是更不可全无。切磋之外，饮起居，跋山涉，更是练拳，每一步都可以是拳桩。钟倩那是祖师爷赏饭吃，才可以每天惫懒混日，千万别学他，你们也学不来。”

    “可要说学成了一杀人术，沉迷其中不可自，就是人随拳走，而非人递拳。拳会越练越死，说句难听的，就是取死之。”

    “拳谱、拳招千千万，在我看来，拳法至理就只有一，任你是谁，拳几境，与之对峙，也敢递拳。”

    “所有格，都没有绝对的好坏之分，如剑双刃。归功于年少时父母教，师约束，再往后，无非是佩弦自急，佩韦自缓。”

    之后陈平安再将狐国的确切地址告诉他们，顺便打趣一句，都是气血旺盛的年轻人，可别了狐国就看，温柔乡是英雄冢，再无心练武了。最后再有意无意提醒两位年轻武夫，山河壮丽，人间有大，我辈武夫多走多看，别走观一般不上心，那么本就是学武，可涨拳意。

    乌江只当是一句剑仙蹈虚的大言空话，年轻人飞快且起劲，实则却是心不在焉的。袁黄却是一字不差，默默记在心里了。

    周姝真苦笑：“陈剑仙，我确实早就知晓蒋泉份，他当年之所以能够找到敬仰楼，再来讨要武学秘笈，都是我故意为之，将其视为一颗暗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