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手抖袖，苦玄拂开前一大片落雪，现了一金一银两丝线，金的脉络，稳固牢，几乎纹丝不动，只是彩有浅之别，似是寓意人与人之间的因果，每条飘忽不定的银线，则代表每一次的心声，可以是面对面产生的痕迹，也可以双方本不用相对而视，完全无视地理距离，可以肆意穿梭光河，每一心领神会和遥相呼应，就是提起一条线，故而后世练气士的心声手段，还有武夫的聚音成线，究其本，源自远古神灵相互间的，足可跨越无数星辰，如今山上有忌讳，不可直呼圣人和十四境修士名讳，后者很容易就心生应，其实也是这条脉络的延伸。

    如果说天外每一颗星辰，都是一漂浮在光河中的神灵尸骸，散再凝聚而成。那么远古神灵间的“心声”，就可以无视这些十四境大修士也许穷其一生都无法从此到彼的某段遥远距离。

    苦玄继续说：“至于那尊回响者从桐叶洲赶来宝瓶洲，此举可以视为周密对我的一招徕，但是我拒绝了，彼此心照不宣，周密见我不领，他就不再勉，免得节外生枝，妨碍他的登天离去，那就得不偿失了。”

    陈平安虽说是差了，可这家伙先是得到齐静的传，代师收徒，再是崔瀺护，然后是刘十六在落魄山拳，到了剑气城还有左右传授剑术，如今犹有恢复文庙神位的文圣庇护，那老秀才跟只老母似的护住小崽儿，如此待遇，看遍天，谁有？

    就像某些后知后觉的旁观者，总会酸溜溜一句，换成我是那个姓陈的年轻隐官，有此福缘，别说上五境，早就是飞升境了。

    苦玄神幽幽，“齐静不也给你指明了一条契合自的大。要不是先前你说了句‘吾从众’，我真要骂你一句在福中不知福了。”

    苦玄问：“你重返上五境，就是走这条路？”

    陈平安摇摇，“没有。”

    要更难一，属于自讨苦吃。

    苦玄看了陈平安，确定对方没有糊自己。

    齐静合骊珠天的文武气运和香火，跻天人合一境地，秉持一浩然气，观想、临摹神仙坟一尊破损严重的门神像的完整相貌，最终呈现来的姿态，是披挂一副老旧五彩甲胄的神人，以秘法别造魂魄，再以佛门神通稳固魂魄，寓意住此第四焰慧地，故而明虽灭尽，灯炉犹存。

    三教合的集大成者。

    这就像齐静一封寄给未来的家书，或者说是一无声的遗言。但是就像周密当时所说，你齐静的这个选择，并非最优。

    既然如此，齐静肯定是有远用意的。

    只不过陈平安仍然选择了一条自己的破境之路，别开生面，开辟了一条崭新的……路。

    见苦玄不再言语，好像失去了说话的兴致，陈平安便一语破天机，“看似老乡叙旧，实则变着法想要跟我多扯几句闲天，其实我很清楚你很想要我多说几个字。”

    苦玄大大方方承认此事，笑：“我知你知，你很聪明，我也不笨。不过我很好奇，你是什么时候才察觉到此事的。”

    三教圣人的天宪，言法随，在山上还有一更为玄妙的说法，灵通神。

    既然这座幻象天地都是注定虚假的，陈平安宛如坐镇天地的圣人，占了天时地利的优势，那么苦玄就需要额外多一些真实的东西，来避免自己的“随波逐”。

    例如言语。

    双方的一问一答，就是一言语拧成的文字绳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