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德愣在那里看了一会儿，突然：“我哥打的这个脸盆架，都可以拿去卖了。”

    翟明翠还以为他在说梦话，怎么突然就提起这一茬，没搭腔，又想起上班的事，立刻说：“你媳妇儿还没起来？这周该上白班吧。”

    张德懒得换盆，从旁边缸里舀了两，开始洗脸刷牙。

    “她不在。”张德糊糊回。

    “啥？”翟明翠以为自己听错了，站起来往他们房间去，再来，一脸疑惑：“你媳妇昨晚没回来？”

    “哦。”张德说：“昨天班回她妈那里了，丈母娘不舍得她回来，留住了。”

    翟明翠未发一言，手里还拿着一把韭菜，定定看了一张德，不满意：“这不回家也不说一声。我还了她的早饭，都浪费了。”

    “不浪费。”张德把牙缸里的倒掉，“我饿了，吃双份。”

    德笑眯眯吃完早饭，邵女带着东东也来了。

    东东睡饱了，睁着睛坐在扎上发呆。

    张德逗了她一会儿，也没逗一个字，小姑娘一句话也不想说，还在犯困。

    “起来，别逗东东了。不上你的班去，一直拿我东东逗乐。”翟明翠伸手赶他。

    张德站起来，从窗里往卧房看一，说：“德凤还在睡？”

    “哦。”老太太把东东搂在怀里，顺顺她压弯了的发，“睡着呢。”

    “东东都起来了，她还在睡？”张德气哼哼的，“妈，你不能惯着她。该啥啥去，这么大了，找个班上着啊，一直在家里混，混到什么年月？”

    “不用你说。”翟明翠瞪他一，“小心德凤听见了。”

    “听见就听见呗。”张德跑自己屋里换了工装，来看见他嫂正给东东扎辫。

    “她上就十八了，领不了抚恤金了。以后怎么办？吃什么什么？”张德看一东东，突然叹了气，“要是大哥也回来了，她还能靠谁？”

    翟明翠没听清，“你说谁回来了？”

    张德推上他的自行车，“没谁。”

    他以前从来没有想过，他大哥去矿上，是有危险的。

    只记着井赚的，是厂里工资最的，领导也最重的。

    时间了，竟忘记自己家老父亲是怎么没的了。

    可昨天邵女一番言论惊醒了他。

    能不危险吗？

    怎么可能不危险？

    好了伤疤忘了疼。

    自己那时候还小，父亲走的那一天，他觉得天都塌了。

    张家从那天，再也没了笑声。

    什么时候，那些刻骨铭心的痛，在岁月的磨砺，竟丝毫没有觉了？

    都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生活所迫，他们却从来没有怕过。

    张德突然就想，那他哥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