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貌比潘安，才比建。

    当惊鸿一瞥，她这新婚丈夫的貌显然与潘安南辕北辙。至于才，无从验证了，因为次日一早，这李家大爷便呜呼哀哉，魂飞了望乡台。

    原来新婚之喜，大爷应酬宾客吃多了酒，乎乎往房里来。门一个不留神绊着门槛，沉重的往前一栽，脑门正磕在四四方方的八仙桌角上，淌了满地的血。

    月贞好奇与期待的一场云雨之梦，才了个起，就无破碎了。

    外间血迹未，李家当家太太便在人堆里掩着帕涕泗纵横地埋怨：

    “我早就说，那桌要换张圆的，你们不听我的，耽误到这会还不换！就是没换，也不该迎门摆着！如今可好了，我的儿，我可怜的儿呐！天煞了我吧！把我的老命收了去，把我儿的魂放回来，我给他抵命，拿我的命给他抵啊！”

    那张髹红的雕木床挂着银红纱帐，底人攒动，围着一堆红衫锦绣的家仆妇。

    昨日之喜，今犹不及，大家都不曾换衣裳，连月贞也还穿着新娘的衣裙，抹着红红的脸，一双杏在人群外不知所措地扇动着。

    了这样大的事，谁还有功夫顾她？纷纷赶着宽太太，“太太哭是哭，还是先赶着将大爷的衣裳换了，叫人预备着装椁是正事。”

    只听“咻咻”两，太太狠狠了鼻，哭声减弱了些，“要要，快，现打是来不及了，先去棺材铺里拣一好料来。衣裳倒不必换，我儿才的新郎官，连新娘的边都没挨着就去了，可不得叫他穿着这衣裳去，在那边个妻妾齐全的人！”

    太太给一众背影簇拥着，月贞也瞧不见什么面容，只是她最尾忽然又亢起来的哭声，倒是一提了月贞。

    哪有死了丈夫不哭的妻？

    当月贞醒过神来，窄窄的朝前一挣，钗裙拼得叮当响，着拨开人群，一把扑跪在床前，将那大公的尸首连捶带打，一面哭嚷起来，“我的夫呀！”

    哭了这一声，往后便无词嚷去了。到底她不认得他，连句话都不曾说过。抬一撇，昨夜果然没看错，这大公得实在一言难尽！

    月贞非但不哀，反倒生一丝庆幸，亏得是死了，否则叫她余生几十年对着这一张得白面馍馍似的面孔，还怎样快活？

    大约是这悲喜替过于大起大落，真格了她涟涟泪。哭不了他，就哭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