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宝音甚至来不及阻止，就听杜金打开了门。

    咙顿时哽住了，她用力攥住手，屏住呼，不让自己异样。

    “冷，就跟你娘说。”半晌，不善言辞的陈有福。

    陈宝音咽了咽，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没有异常，才开：“我知了，爹。”

    陈有福便不说话了。

    屋里安静了一会儿，杜金便回来了，怀里揣着一个汤婆，快步走来，陈宝音的被窝里：“这手冰的，咋不跟娘说？傻孩！”

    “我没觉着冷。”陈宝音傻傻。

    杜金撇撇嘴，把她被窝好，然后走到床脚，手伸去，抱住她两只脚丫搓了一通，直搓到乎了才收回手：“睡吧。”

    脚很。

    怀里的汤婆也很。

    陈宝音心里的，骨都的，嘴角不自禁上扬，翻了个，睡着了。

    思量

    “早些歇着吧。”顾亭远熄屋里的油灯，转了门，轻轻掩上。

    夜凉如，他站在院中，仰望着星闪动的夜幕，被悔恨充斥的心并没有获得丝毫缓解。

    “他”，今年二十岁整。大他五岁，乃是二十有五。

    “他”从未觉得柔弱、需要人庇护过。但他不是“他”，他今年亦二十有五，以同岁人的视角，他看到，她变了。

    她只是一个寻常女，上无父母倚靠，未婚夫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家中还有一个弟弟要照顾。她也会累，会想要歇息片刻，会想要人依靠。

    顾亭远想到刚才，看他的神，欣，松了气，又有少许依赖。心里像万蚁啃噬，烈的后悔铺天盖地般袭来。

    他枉为男，枉读圣贤书。他竟从没想过，父母去世时，他七岁，也只有十二岁。

    她牵着他的手，为她遮风挡雨，他就依赖她，倚靠她，把她当成庇护的伞，直到她走。

    是宝音教会他，生活是厚重的，如果他没觉到，那一定是因为有人为他撑起。

    为他撑起了一切，像母亲一样，养育照顾他，不让他为银钱烦心，为柴米油盐烦心，为际往来烦心。甚至她病了，也悄悄的，不让他担心。

    心沉甸甸的，像一块大石盖住了井，永不见天日。他欠的，再也还不上了，因为梦外的她已经不在了。

    夜风动衣袍，翻卷着，顾亭远觉到温被带走，肌肤生寒，真实得不像梦。他怔怔想着，白日里已经掐了自己好几次，很疼。

    所以，有没有可能不是梦？